十年兩首 

五十五歲的苳治五

 

 

您着我猜猜年齡

我道七十

您苦笑,我尷尬,我們一起搖頭

緣起江南之行,您我不期而遇

 

眉睫早白了十五年,您有自己軀僂肩傴的故事

遠遠從北方大大串連來到了南方

在水鄉挨家逐戶,砸啊砸三反五反

檢舉幾個的老學究

將一具洋鋼琴從楓橋重重摔下

並且亂流亂竄揚子江上

一起一落的審判跟著一落一起的字語策動

雞鳴寺前掃落葉,幾個人起哄要煉鋼

 

上訪和下放在每遭的大鳴大放

因而愣愣碧落間,您顛倒蹌踉

想了很久,才摸清回家之路

 

十年的家書召您不歸

撫著灰髮,將撥出下半輩子去償還

您決意落戶西湖蘆葦的舊址

 

我備菸酒,嗯,您道生平

相互求詢從每個站靠攏過來

越聚越眾,話到興頭,越談越濃

最終,您多乘一站方不捨下車

醉醺醺,您錯過了——

蘇州

 

               一玖八貳年五月。上海

  

陽朔的二胡

 

十年書信,讀來溫馨卻難釋當時的鬱鬱寡歡

鄰舍散,鄉魂離

砸家當與毀文物甚囂塵上

坊間多舛多訛,造神的耳語

儘管飆,在傷痕的縱深

終也塵埃落定,序曲來自劫後

遺忘在角落一件剝漆的樂器

祇要把生命留下來,您會越挫越勇

 

這一片的近毗連畿又再聽到秧歌

修農具,犁莠田

試探第二生命的跡象,如果可以從公社復活

祇求把鄉土活下來,您會敢恨敢愛

就用琴音代傳心聲

小我的敘事在二弦和雙軌之間流動

從月臺驛站沿途,一個發聲的遊民

抱負著倖存的二胡,揮灑弦外之音

 

十年已經過去了

 

                一玖七玖年。桂林

 

 

後記:

兩首舊製,紀兩際遇。

十年人事幾番新,而今國情漸臻小康又復興,

兩個一百年恰是中華正茂。

 

                    2017.11.21脫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