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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三首
●烏尤寺避雨
青衣中峯，偏偏劫在浩瀚乾坤的狹縫
插水的峭崖之上，黤黮牽連
雨濤中漁舟的哨喧匆匆，要歸航
一艘艘挨近在一起，力抗水上的漂蕩
難道鎖在江底的烏魚，再興風浪
把一顆紅日，吸進肺裏收藏
霾屯萬嶺，又回到天怒人怨的時刻？
臨江面對著：忙碌的船夫
撐篙把持，收網毫不遲疑
老稚撲雨苦苦防範
辛勞的一滴雨汗，重逾須彌山
急槳凌波，安流湲湲何處是？
那處容讓漁家眷戀
嚮往意境清曠，所好棹歌：艇閒水閒心閒
回帆時，交臂觀賞魚樂夕趣
但我確在避雨烏尤寺裏，所一念翻思
心事沏茶，而坐化半天
用遠眺把自己驛勤的水道相對
明白這雨聽罷，就上路
而藏在轉折的那船影，從我們眼前躲進蘆葦
甚至悄悄一瞥於紅塵的一切過遷
祗是再望時，不問
一玖八貳年四月九日。樂山
●夜泊萬縣
水鳥放得很慢很慢來飛
流連不忍去，低迴一個水驛
大江至此，萬川畢會
夜臨，勒定了奔流
拉縴的哼號如哀禽
叫嘯渫雲，漫漫滿天際
水宿沙行的牽夫，衣衫盡濕
風雨中，彎著腰
肩胸怕早已給粗麻繩擦破了
飛瀑的古城，群山傾聽石琴響雪
琤琮哪水聲，帶我來趁川東門戶的夜市集
靠岸時我第一眼瞥見
兩大擔擔的豬鬃皮革，一個婦人寸步不離的守著
等候登船。雨中的市聲笛韻傳來
一個樂工教試音的路客運指
兩個女童一邊手編藤籃
一邊向走過的路客兜售——在春坭的路上
很多水窪，很多歸人匆匆踏過
而我僅向獨輪的推車
要了幾枚梁山柚子和廣柑
信步走了一轉回來。她還在攢蹙在碎石混螺殼的港灣
市集經已散去，夜半雨愈急
朝謁白帝城的人正尋江濱之夢
舷欄對燈火疏落
一夜之間水高幾尺？
黯淡的燈下，睡遲不獨我吧
那婦人，箕踞一隅，囫圇扒飯
我們同舟，想必夒州滄溟一起往赴
萬方水深中，最遠的我祗可以想到八陣圖
最近的，卻怎易淡忘呢？
一玖八貳年四月十六日深夜。萬縣
●孤獨的航行
一個情人在巫峽行吟
神女峰的雲煙把山看成岸
把岸，當作雙臂，留我在山鬼飲泣的秭歸
擺渡吧，兵書寶劍層壓枕下
枕下的明月，西陵波撼
枕上的人轉側浩渺
投影是群山誰使群山，倒懸得那般漂泊
疊岬茀鬱間，來了些漁火去了些島城
東出南津關，望斷了長江日落
葛洲大壩的浮壁似闔還啓以側影吐納著昔日的激流和今夕孤獨的航行
宜昌過後
千嶂皆入暮瞑，營營役役多倦容
俇攘右舷又左舷
似在尋求，但依舊枯候著：
神州的啟明
一玖八貳年四月十八日。武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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