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足 · 知不足 · 不知足    

2023年10月5日

 

 

三點最穩定，三足方立鼎。人生當有“三足意識”：名利面前要“知足”，修身養德要“知不足”，立業做事要“不知足”。“三足”一同發力，才能行穩致遠。

 

名利面前，“知足”者常樂

 

《菜根譚》講：“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說的是，面對眼前的世界，心懷知足、淡泊功利，就會覺得置身仙境，一切皆是美好；若不知足，就無法擺脫庸俗的困境，故“放得功名富貴之心下，便可脫凡”。大千世界，不過名利二字。富貴名利，皆是過眼雲煙；心無物欲，即是秋空霽海。面對名韁利鎖，知足常樂既是一種實實在在、安適愜意的生活態度，更是一種淡泊明澈的心境、一種豁達寬廣的心胸、一種超塵拔俗的境界。

知足是安樂之源。“為人但知足，何處不安生？”《皇帝內經》講：“志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懂得知足，才能歲月靜好、心安無憂；無憂無慮，才會無羈無絆、快樂自在。陶淵明歎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歎的正是知足常樂的怡然自得；阮籍詠懷：“布衣可終身，寵祿豈足賴。”詠的正是知足常樂的平凡堅守。“富貴貧賤總難稱意，知足即為稱意。”《論語·雍也》讚顏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論語·述而》也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但能知足，便是心滿意足；自得其樂，必會其樂融融。正如明代羅狀元《醒世詩》所言：“能自得時還自樂，到無心處便無憂。”真正的快樂，正是常知足、少計較。“知足之足，恒足矣。”

知足是幸福之本。“誠知足，天不能貧；誠無求，天不能賤。”清人申居鄖說：“貴莫貴於無求，富莫富於知足。”老子講：“知足者富。”知足是最大的財富，也是最大的幸福。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薩繆爾森曾提出一個著名的幸福公式：“幸福=效用/欲望。”著名實業家稻盛和夫也認為，人的幸福感來源於“知足心”。幸福，從來不是活在別人眼裏的耀眼光環，而是自己內心真切的感悟與體驗。梁秋實先生曾說：“如願便是滿足，滿足即是幸福。”淡看名利，內心閒適，從從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杯茶，“有情飲水飽，知足菜根香”。知足是福福如海，厚德載福福無量。一個懂得知足、能夠知足的人，心中一定充滿了溫暖的陽光，充滿了對生命、對生活的熱愛，幸福滿滿。

知足是戒貪之法。“志不可滿，樂不可極。”人世間的幸與不幸，完全取決於自己是否知足。“人苦不知足，得隴又望蜀。”心不知足，則無所不取；行無所止，則無所不為。《道德經》就指出“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告誡人們，最大的災禍，就是貪欲。“持而盈之，不如其已”，人生當適可而止，切不可貪得無厭。就像普希金寓言童話故事《漁夫和金魚》中的老太婆一樣，不知滿足，終成一夢。故不惜福，必折福；不知足，必失足。況乎一飽之需，何必八珍九鼎？七尺之軀，安用千門萬戶？因此，“尋常衣食隨時度，分外資財莫妄求”，做人當不妄取，不妄予，不妄想，不妄求。若是貪婪如火，貪欲不遏，“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心不足吃月亮”，心不知足、行不知止，則無有不敗者。

知足是高潔之基。知足是可貴的修養，是難得的品質。人生的天空因知足而碧天萬里，祥雲飄逸；生命的河流因知足而靜水深流，平靜開闊。諸葛亮道：“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道的正是知足的從容心境；北宋隱逸詩人林逋講：“知足而不貪，知節而不淫。”講的正是知足的傲然氣節；曾國藩有言：“知足天地寬，貪得宇宙隘。”言的正是知足的豁達胸懷。“事能知足心常泰，人到無求品自高。”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人若自足，自是高潔。《增廣賢文》中就講：“知足常足，終身不辱。”意思是說，知足的人就常能感到滿足，一輩子都不會被欲望所控制而辱沒自己。若是被世俗的東西所羈絆，就難免陷身泥潭而污染了品性，喪失了人格的潔淨，甚至讓人生的天空烏雲遍佈，讓生命的河流污濁橫流。

知足是養生之道。孔子曾提出“德潤身”“仁者壽”“大德必將其壽”等觀點，明人呂坤也認為“德可常壽，仁可延年”。養生先養德，德高人自壽。知足既能使人品德高尚，也是身心健康不可或缺的基石。唐末五代間醫家杜光庭就講：“知足不貪，安貧樂道，力行趣善，不失其常，舉動適時，自得其所者，所適皆安，可以長久。”這段話，精闢闡述了知足常樂與安然恬靜、人格完善、行為規範、健康養生的內在關係，很是深刻。歷代養生學家認為：“養生應以養心為主，心不病則神不病，神不病則人自寧。”懂得知足，自然心中常樂，有益健康長壽；相反，欲望過多，不僅易身敗名裂，也易身心交瘁、傷身折壽。《史記》中講扁鵲有“六不治”，其中之一就是“輕身重財”，貪圖錢財，不顧性命，不可治也。

 

 

修身養德，“知不足”者常醒

 

“認識你自己！”這句刻在希臘聖城德爾斐神殿上的著名箴言，是蘇格拉底最愛說的一句話，是漫漫人生必須時刻面對的永恆主題。人生最大的智慧，正是認識你自己，包括清醒認識自己的不足。因此，孟子曰：“行有不得，反求諸己。”魯迅先生講：“我的確時時解剖別人，然而更多的是更無情地解剖自己。”“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望山遠而前行，知不足而後進。人生修養無止境，貴在知不足而常醒。老子說：“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有句老話也講得極好：“人貴有自知之明。”知不足是一種清醒的自我認知，是一種理性的自我審視，更是一種自覺的自我完善。

為人當知“短”。短者，短板也。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人都有弱點、有短板，沒有誰能夠做到無所不能。“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事物都有它不足的地方，一個人縱是聰明絕頂，也必有其愚鈍之處。人生之難能可貴，就在於既能夠洞悉非理性的情緒、偏見、傲慢、虛榮和自私等等人性普遍的弱點，又能夠正視自身的缺點、缺陷、缺憾與不足。清人申居鄖《西岩贅語》講：“好說己長便是短，自知己短便是長。”木桶效應也認為，一個桶能裝多少水，取決於它最短的那塊木板。故賢達之士，常“吾日三省其身”，以察其不足；且善聽逆耳之言，以明其不足。“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唯有明己之所短，知道自己的軟肋是什麼，進而避短揚長、補短化長，才能更好地完善自己。

為人當知“過”。過者，過錯也。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缺點，沒有誰是完美無瑕的聖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孔子就認為：“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指出“過而不改，是謂過矣”，並把“不善不能改”作為其“四憂”之一。明代思想家王陽明也認為：“不貴於無過，而貴於能改過。”“改身之過，遷身之善，謂之修身。”凡是過錯，即為教訓；任何改正，都是進步。故當“聞過則喜，知過不諱，改過不憚”，做到有錯即改，不斷修正自我、完善自我。“過而不能知，是不智也；知而不能改，是不勇也。”無視甚至掩蓋錯誤，比起犯錯誤，是一件更為可怕的事情。因為，對於缺點或過錯，如果回避它、遮掩它，它就會永遠成為一個人的軟肋和硬傷；只有正視它、克服它，敢於自揭傷疤，勇於刮骨療毒，才能不斷進步。聰明之人，皆是善改其過；只有愚蠢之人，才會執過不改。

為人當知“距”。距者，差距也。所謂“度長絜大，參差不齊”，事物總是很難整齊劃一，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是一種客觀存在，是必須正視的現實。對待差距的態度，是衡量意志品質的試金石。庸者面對差距精神頹廢、自甘落伍，強者面對差距奮起直追、後來

居上。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只有認清差距、找準癥結，才能明確努力方向；只有克服不足、奮起直追,才能不斷完善自我。不認輸，方會贏。流水因落差而氣勢恢弘，人生之賽場因差距而萬馬奔騰。要強化“差距意識”，學會找準差距、正視差距、補齊差距。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虛心萬事能成，自滿十事九空。一個人若是夜郎自大、倨傲自負，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那就太愚昧無知了。

為人當知“隅”。隅者，局限也。所謂“井底之蛙，見短識淺”，燕雀不知天地之高大，坎井不知江海之遼闊，囿於狹小天地，就會困住了了望的視野，束縛了飛翔的翅膀。眼界決定境界，格局決定人生。人生的高度，往往取決於眼界的廣度。宋代劉過《登白雲絕頂》詩曰：“欲窮大地三千界，需上高峰八百盤。”應知“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登高自博見，豁目方開襟，切不可目光如豆，囿於一隅，執於一端。“天地本寬，而鄙者自隘。”外面的世界何其精彩，而“牆角的花，你孤芳自賞時，天地便小了”。

為人當知“陋”。陋者，淺陋也。所謂“學無止境，勤則可達”，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的過程，學習沒有句號，只有逗號。任何事物向外拓展都無極限，往內掘進也無極限。愈是學習，愈是能夠打開一個更加廣闊的世界，也愈是能夠知道自己的淺陋、淺薄、貧乏甚至無知。《禮記·學記》裏就有這樣一句話：“學然後知不足。”管子也講：“士不厭學，故能成其聖。”知不足者好學，恥下問者自滿。切不可淺嘗輒止，虛有其名。

 

立業做事，“不知足”者常進

 

不知足是與生俱來的奮鬥動力。人類從茹毛飲血的農耕時代，一步步邁入現代文明社會，正是永不知足最生動的寫照。美國作家斯坦貝克說：“人是永遠不知足的。這正是人類所具備的最偉大的才能之一。”著名作家契訶夫也說：“對自己的不滿足，是真正天才的根本特性之一。”立業做事，永不知足，才能讓追夢的腳步，奏響不懈奮鬥的鏗鏘足音。

不知足，則有奮發之心。“志之難也，不在勝人，在自勝也。”心勝，則無往不勝；心衰，則凡事必敗。莊子就講：“夫哀莫大於心死，而人死亦次之。”不知足，能夠使人心中充滿渴望、追求、激情、信心和鬥志。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人生是永無止境的奮鬥過程、是勇克困難的征服之旅。楊萬里詩曰：“莫言下嶺便無難，賺得行人空喜歡。正入萬山圈子裏，一山放過一山攔。”面對人生之路上“萬山圈子”的重巒疊嶂，當心懷淩雲壯志，做到“猛志固常在”，“堅志而勇為”，以內心之篤定，笑迎世事風雲，披荊斬棘，無所畏懼，“踏盡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風雨兼程，奮力前行。

不知足，則有進取之姿。不知足是奮進的動力，是改變的開始。魯迅先生說：“不滿是向上的車輪，能夠載著不自滿的人類，向大道前進。”人之所以平庸，是因為甘於滿足，而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小進即滿，貪求舒適安逸，必然磨損意志、消沉鬥志，精神萎靡、困步不前，實乃成功之大敵。“業無高卑志當堅，男兒有求安得閑。”對事業不知足，就要始終保持蓬勃向上的心理狀態、積極進取的精神狀態、一往無前的奮鬥姿態，仰望星空、腳踏實地，永不懈怠、永不停步，一步一個腳印勠力實幹，出色做好每件事，一點一滴澆灌夢想之花，精彩過好每一天，時刻做到“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蹄疾步穩，勇毅篤行。“長安何處在，只在馬蹄下。”“驀然回首，成功定在燈火闌珊處。”

不知足，則有突破之舉。人生逆旅，總是坎坎坷坷；生命無常，總是起起伏伏。沒有誰的生活與事業總是一帆風順的，總會遇到“瓶頸”、面臨“關卡”，上下不得，進退兩難，怎麼辦？佛經中說:“萬般皆苦，唯有自渡。”對事業不知足，就是要做自己的擺渡人，點信念之燈、發堅韌之力、謀智慧之法、行勇毅之舉、務實在之效，敢於推陳出新、革故鼎新，勇於迎難而上、克難攻堅，善於獨闢蹊徑、尋求突破，傾力破難題，不斷解新題，銳意開新局，於山重水複間，覓得柳暗花明，猶如讓一輪日出突破夜空的黑暗，迎來霞光滿天。就像數學家華羅庚所講：“面對懸崖峭壁，一百年也看不出一條縫來，但用斧鑿，得進一寸進一寸，得進一尺進一尺，不斷積累，飛躍必來，突破隨之。”

不知足，則有超越之境。“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這其實就是一種生命的超越。人生的意義，就在於不斷地挑戰自我、重塑自我、超越自我，做最好的自己。“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是自信中的超越；“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是達觀中的超越；“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是篤定中的超越；“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是執著中的超越。對事業不知足，就是要努力把事做到極致，不斷追求卓越，實現超越。為此，要學會把成績忘掉，不能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要把“不停步、再出發”作為一種人生常態，保持“空杯心態”，凡事善於“歸零”，不念過去，不負當下，不畏將來，心無旁騖，追逐夢想，一日勝一日，不斷塑造一個全新的自己，創造超越的人生。

 

　知足，是幸福者安樂生活的壓艙石；知不足，是自省者磨礪品性的鵝卵石；不知足，是成功者不斷進步的墊腳石。面對功名利祿，要有“知足”的涵養和靜氣，在“知足”中享受安樂、感受幸福；面對自身缺點，要有“知不足”的清醒和勇氣，在“知不足”中行有方向、趕有目標；面對取得的成績，要有“不知足”的品格和志氣，在“不知足”中激發動力、推動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