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州太平峪小記    2025.6.9

華州城南，少華毗鄰，有峪曰太平，其或得名於古語“天下太平，萬物安寧”。余嘗誤入其中，而幸得賞其美。沿溪蜿蜒而上，青山相對出，微風拂面來，遠塵囂而近雲霓，觀萬象而尋幽奇，恍若人間仙境，教人神清氣爽。

    觀夫峪中山石，最是蔚為壯觀！乾坤巨斧，斫削億年，成山石之嵯峨、之嶙峋、之崢嶸、之奇絕焉。時見巨岩壁立，危峰連綿，或虎踞龍盤，或疊若仙臺，或懸空橫臥，或搖搖欲墜，或奇峰側出，或劍刺雲天，皆峻險突兀，渾然天成，勢接蒼穹，氣吞雲煙，實乃大千鬼斧神工造化之雄章奇篇。人行谷底，仰觀壁立，不由歎自然之博大永恆，覺人生之渺小短促，敬畏之心頓生焉。石亦有其名，或曰“老虎口”，以示其險；或曰“將軍石”，以述其雄；或曰“孔雀開屏石”，以讚其美；或曰“五龍捧珠石”，以彰其妙。峪道裡，仙女石、白板石、石鑼、石鼓、石白菜……不勝枚舉，層見疊出，令人目不暇接。尤為歎者，山石紋理清晰，有溪水奔流之形、鳥獸飛走之跡、樹影婆娑之姿、雲霧飄逸之態、雷擊電閃之勢、壯士出征之勇、縱橫捭闔之威，若古篆甲骨，記載萬年神奇，鐫刻滄桑之變，栩栩如生，氣象萬千，任由心遊萬仞，暢想聯翩。況乎石亦非冰冷僵硬之物，而是有日月光華之溫度、有歲月沉澱之記憶。迄今史上最慘烈之明朝大地震，華嶽山鳴，天搖地動，震中即在華州也。石語無聲勝有聲，觀斷崖滾石，憶山崩地裂，不由令人唏噓。

復可歎者，峪內溪水如練，時隱時現，叮叮咚咚，涓涓而流。忽見一處名曰靈泉，驅車取水者眾。掬之在手，清冽甘芳，滌塵濾慮，頓覺肺腑澄澈，俗念盡消。問於老者：“泉眼在何？”答曰：“應是山體縫隙滲出，積而成池，長流不息。”余遂有感：斯乃乾坤清氣所凝，山嶽精魂所化，非世間凡水可擬也。又感：大山厚重之滋養，如父如母，發乎心、動乎情、永流不竭清澈至純、悄無聲息大愛無言焉！

又可歎者，山花之爛漫。其有名或無名者，或簇擁於岩隙，或攀援於藤蘿，或隱匿於苔徑，或垂釣於溪邊，不擇地而生，有鳥語相伴，自開自謝，獨享天趣。歎曰：生當如花在野，再小也當開得自由奔放、絢爛熱烈！忽見野莓子（茅莓）一叢，豔若紅豆，飽滿蓬勃，採幾顆食之軟綿甜蜜，少時入北山十餘里所見大片野莓子復浮眼前。困窮時代之野味，竟成一生之舌尖記憶。

    沿峪口行進約三公里，問道路人：“峪深幾許？”答曰：“約三十里，不知其詳。”恍然若失而返，唯餘溪澗清響，山谷鳥鳴，悠然不絕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