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真情●奇巧

      ☆☆☆越南趙明微型詩欣賞

 

    《風笛詩社》榮惠倫先生於124日通過電子郵件傳來越南詩人趙明微型詩九首,讀來令人耳目一新。其時因在病中,便轉發中國微型詩網站。1216日榮惠倫先生又轉來趙明微型詩作,並稱:“都是大師的微型詩招徠的魅力!南國趙明笛弟對大師弘揚的微型詩居然上了癮,再度頒來第二組也是九首。敬呈大師賜正!並煩轉發中國微型詩網站。幸甚!謝甚!”趙明在給榮惠倫先生的郵件中寫道:“近來寫微型詩稍有體會,便趁興再寫,想不到也是九首,是巧合,剛好也是一組思維。”榮惠倫先生“大師”之稱謂實在讓我慚愧至極,好在“微型詩招徠的魅力”和南國趙明的“居然上了癮”,表明微型詩正在得到越來越多的海內外詩人關注,倒是讓我頓添幾份欣喜。此前,筆者點評微型詩數百首,皆為大陸詩人作品。所以,今天很有必要就越南趙明微型詩談點讀感,也算是為繁榮華文微型詩“推波助瀾”吧。

 

             趙明的微型詩充滿哲思

 

所謂“哲思”,就是詩歌中閃爍的哲理的光芒,是一種思想的力量,是一種靈魂的震撼力和精神的穿透力。趙明的微型詩,不少是微型哲理詩,在詩歌中暗藏著思想的力量,引領我們品味著為生存而感到的一切。如他寫《瀑布》:“寧可摔得四分/五裂/也要發言。” 縱使粉身碎骨,也要迸發出生命的吶喊,讓蘊藏在胸懷的心聲成為空谷回蕩的宣言!面對此情此景,那些唯唯諾諾瞻前顧後者能不為之汗顏!他寫《流星》:“惟有把自己摔入/復雜的人世/才會綻放出美麗的火花。”寫流星“綻放出美麗的火花”並不新奇,而寫“摔入/復雜的人世”才是這首微型詩的精到和深刻之處,讓人不由想起曹雪芹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想起蒲松齡的名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無不是在“復雜的人世”摔打得擲地有聲、摔打得一身硬骨、摔打得光芒四射風流千古!。他寫《落葉》:“讓位是必然/傷感/純屬風言風語。”落葉的“讓位”是生命的自然法則,是不可變更的“必然”,是定律。何況,“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又何需“傷感”?何需“風言風語”?所以,一片落葉中蘊涵著生命的誕生與消亡的道理,蘊涵著代謝、生死、悲歡的轉化與輪回,蘊涵著萬古不變的自然法則。一片葉子寧靜的落下,足以警示我們:生命是寶貴的,我們應當珍視,而不要浪費一分一秒,讓生命之樹長青;生命又是脆弱而短暫的,即使生命漸盡,葉片墜落,那也應當坦然,因為來年又有一樹繁榮。其它,如《風》:“無端惹事生非/著實害了不少人/傷心落淚”,《鏡裡鏡外》:“一個天真無邪/一個居心叵測”,《雄獅》:“百獸皆懼/而小小蚊子/竟捅破了你的尊嚴”,《長頸鹿》:“即使翹斷脖子/也夠不著蒼天/的裙腳”,同樣會引發我們對生命或世像的思考。

 

              趙明的微型詩飽含真情

 

詩歌是真情的自然流露,唯有真情才是詩歌的最美。真情是詩歌的靈魂,離開真情,詩歌就避免不了虛妄、造作和幼稚。換句話說,真情對詩歌而言就好像心髒一樣,沒有真情,我想詩歌就沒有立足之地了。所以,詩人不是為詩而詩,而是為情而詩。詩歌的寫作手法,有時候要求的並不多,它不需要詩的辭藻美,亦無需歌唱般的韻律,僅僅只需要作者將內心最真實的情感作最直白的宣泄,便能深深打動讀者。譬如,古今中外不少文人騷客都曾賦予了“路”以不同的含義,表達了對人生的不同看法與態度。如屈原所說:“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魯迅也說:“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趙明則獨辟蹊徑,他這樣寫《路》:“先人的血啊!/一層層蓋住了荊棘/讓我們從容。”前人用鮮血淋漓的悲壯在荊棘叢生中“踏平坎坷成大道”,方有了我們的瀟灑從容。一個“血”字,一個“血”蓋荊棘,而且是“一層層”蓋住荊棘,那種義無返顧的碧血丹心和浴血奮戰,足以讓我們血脈湧動熱血沸騰!他寫《星星》:“是誰把你的眼睛貼在/空中/教我整夜守著心事”,這般“整夜守著心思”的深情凝望,那淚花閃閃的星星,能不讓我們為之怦然心動?他寫《山》:“全力奮進/卻握不到嫦娥的纖手/因此淚流成河”,這般堅貞不渝“全力奮進”,卻不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以致痛苦得山崩地裂 “淚流成河”,能不催人淚下?在百丈紅塵中,我們這些平平凡凡的生生死死的普通人,或許多多少少也經歷了這種刻骨銘心的情感體驗。那就讓請珍惜愛情,珍惜那一份或許並不驚心動魄但卻最溫馨的感情。他寫《雲》:“誰把山歌和微笑拋上青天/想你久了/便涔然淚下”,可謂:一腔相思苦,萬條相思淚!他寫《路燈》:“沉默的眼睛//不見底”,一汪沉默的深情,流溢著對夜行者多少明亮的關注?他寫《都市》:“到處是堅固的堡壘/裡面/守著發繭的心”,把鋼筋水泥禁錮下現代都市人的情感隔膜和心態麻木,鞭撻的入木三分,也讓那些封閉的“發繭的心”,足以為之一震。

 

      趙明的微型詩新穎奇巧

 

任何一首優秀的詩作都要有它“耳目一新”的功能,微型詩自然也不例外。特別是由於篇幅所限,微型詩寫作不可能像長詩甚或十多行短詩的寫作那樣婉轉綿延、娓娓道來。它必須在短短的三行之內,選取一個精巧的著眼點和切入點,另辟蹊徑,別開生面,以對生活趣味的神奇發現和機智燭照,達到感染人、啟迪人、震撼人的藝術效果。所以,新穎奇巧是微型詩歌最基本的特征。趙明顯然是深諳其道的。他的微型詩作,用平實的語言勾畫出不凡的意象,收到了奇妙的效果,讓人感到新穎別致、新奇精巧。譬如他寫《日出》:“急不可待的心/毅然跳出。”把初升的太陽喻為一顆追求光明的“急不可待的心”,從沉沉暗夜的牢籠中“毅然跳出”。“急不可待”足見心情之迫切,“毅然”足見態度之堅決,而一個“跳”字,則用擬人化的手法使情態畢現。他寫《擺渡》:“窮此一生/卻無法縫合張開的嘴唇”,讓人不由驚嘆詩人豐富的想像以及比喻的新奇,言人之未言,想人之未想到,深思之,又皆在情理之中。他寫《夕陽》:“幹了一整天的活/也該停在枝椏上歇會兒啦!”看似大白話的機智中不乏幽默。

 

 趙明初寫微型詩,便寫得如此哲思豐沛、情意深沉,且奇巧別致,顯示了詩人較為厚實的寫作功底。筆者以為倘若能夠在意境營造和語言的精雕細刻上再下功夫,當會更上層樓。期待著趙明兄創作出更多的微型詩精品,也期待著海外華人微型詩創作的繁榮。

 

                          2006-12-17寄自陝西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