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了美女的電話

    劉老根是村裡的牧羊大戶，六十歲那年，老伴過世了，兒子栓子就勸劉老根把羊賣了，省得跟著羊群漫山遍野地跑。

    栓子怕劉老根寂寞，替劉老根買了部新手機，讓他寂寞的時候就打自己的電話聊聊天。劉老根還是第一次用這玩意，他把手機放在耳朵上，根本就不相信裡邊會傳出說話的聲音。

    劉老根吃飯時手裡拿著手機，跑茅房時手裡拿著手機，晚上睡覺時手裡拿著手機，生怕有人聯系自己時讓人家著急。劉老根心裡琢磨，就這麼個薄皮玩意能裝得下一個大活人嗎？裝不下大活人誰會縮在裡邊陪自己聊天呢？

    劉老根氣的真想把手機賣了，但收廢品的只給三毛錢，劉老根捨不得，聽兒子說為買這部手機他花掉了一個月的工資。劉老根找到了村子裡的彪子，彪子是村子裡的能人，人家騎著摩托什麼活也不幹，但比誰都賺錢，別說人家吃香喝辣的了，就是後車座上的女人也是一天換一個，羨慕的村子裡的小伙子們直流口水。

    劉老根找到彪子說想找個人聊聊天，可是手機裡好多天了都沒動靜。彪子笑著說：“想找個人陪著聊天，這還不簡單。”彪子就把一個號碼寫在一張紙上交給了劉老根，並且神秘兮兮地笑著說：“只要打這個號碼，就會有人陪著你聊天了。”

    到了晚上，劉老根又睡不著了，就照著彪子寫給自己的這個號碼打了過去，手機裡“嘟嘟”響了兩聲後，還真怪，一個女人甜滋滋的聲音果真傳了出來，女人在“咯咯”銀鈴一般地笑了一通後說：“你先不要說話，先讓我猜猜你的年齡，你肯定是一位20來歲的大帥哥吧？”

    劉老根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我不是大帥哥，我是一個六十歲的老大爺。”

    女人撒著嬌說：“哎呀！老大爺呀！我就喜歡老大爺。”

    劉老根壓低嗓音說：“你喜歡我什麼呀？”

    “當然是你的成熟了。”

    劉老根心想：“都六十歲的人了，能不成熟嗎？再成熟的話就躺在骨灰盒裡了。”

    女人接著又問：“老大爺，你看看我能幫助你什麼嗎？”

    “讓我想想。”

    女人“咯咯”地笑了兩聲說：“你盡管想，我什麼也能幫，你看看你現在缺少什麼吧！”

    劉老根看了看寬敞明亮的房子裡，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有盡有了，實在想不起自己還缺什麼來了，就照實回答說：“我什麼也不缺了。”

    女人提醒他說：“你不看看身邊缺了點什麼嗎？”

    經這女人一提醒，劉老根這才發覺了，原來身邊的老伴沒了，一種少有的凄涼頓時涼颼颼地襲上了眉頭，劉老根哽咽著說：“我好像……感覺……真缺少了點什麼？”

    女人追問“缺了什麼啊？”

    “好像……好像……”劉老根不好意思說出口。

    “別不好意思，”女人說，“缺少什麼就說出來，我一定能幫助你。”

    劉老根難為情地說：“我現在就缺一個女人。”

    女人笑著說：“這太簡單了。”

    “你能幫我嗎？”

    “沒問題。”

    “你真的能和我找一個嗎？”

    “當然！”女人笑著說，“你看我怎麼樣？”

    劉老根說：“好是好，可你住在手機裡，能走出來嗎？”

    “當然能走出來，”女人嬌滴滴地說，“只要你每天堅持給我打三小時的電話，三個月後我就從手機裡走出來了。”

    劉老根大腦裡想到了聊齋裡的故事，不就是有女人從牆壁裡走出來了嗎？劉老根色迷迷地凝視著牆壁上貼著的一張美女畫，彷彿畫裡的女人朝著自己眨巴了下眼睛，劉老根揉了揉眼睛，畫上的女人雖然不朝自己眨眼睛了，但心裡泛起來的那種春潮再也無法退下去了。女人在電話裡不時地追問他說：

    “怎麼樣？你說話呀！”

    劉老根下定了決心似的說：“我可以。”

    掛掉了手機，偌大的房間裡頓時冷清了下來。只聽見秋夜裡的小蛐蛐懷裡抱著吉他唱著夜歌，幾只偷糧食的小老鼠，躲在牆角裡也不時地伸頭向外打探動靜。還有喜歡早起的老公雞，可能是想到了一場春夢，忍不住提前打起了鳴兒。

    時間還不到11點。劉老根罵了句：“這只臭公雞，瞎叫喚啥呢？我這還沒有睡下，你就催我起床了。”

    劉老根手裡拿著手機美滋滋地想，此時雖然睡著個涼被窩，不久的將來怕是有個女人要給自己暖被窩了。這一晚，劉老根是笑著進入夢鄉的。

    當劉老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一個好夢剛剛過去，寂寞又開始折磨他。整整一個晚上，劉老根被寂寞痛苦地折磨著，每當他合上眼睛要睡著的時候，美夢就會拎著他的耳朵把他弄醒。劉老根這才知道，男人是一個離不開女人的動物。他不斷地翻身，希望找到一個進入夢鄉的缺口，但那是徒勞的，進入夢鄉的地方都在他寂寞的神經裡磨著刀，隨時準備砍殺他這個入侵者。

    劉老根被寂寞整怕了，忍不住撥打了女人的電話，耳邊馬上傳出了一首柔靡的歌曲《我愛你》，劉老根靜下心來聽這首歌，這是那個女人唱給他聽的心歌。劉老根從前喜歡聽經典老歌，尤其喜歡聽阿寶唱的《愛你在心口難開》，阿寶是劉老根的偶像，看人家這個放羊的，都趕著羊群走向春晚了，想到這些他都是一臉地苦笑。劉老根覺得自己很奇怪，今晚聽這女人唱《放羊的星星》，愣是把自己給唱哭了。自己可是很少掉眼淚的，老伴去世的那天他也沒有流這麼多的眼淚。但現在他在女人這一首《放羊的星星》裡，至少流出了一條河的眼淚。

    女人一直唱著《放羊的星星》：“數不清的淚，我又哭了好幾回，幻化沉澱停留在這片屋檐，被封化得雪埋藏在千年以前，我用盡一生的思念，只為等著你出現……”這歌聲像清涼的泉水一樣，讓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清澈了起來。

    劉老根第二天再次給女人打電話的時候，電話裡卻傳出了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女人說：“您的手機已欠費，請您立即到移動營業廳辦理續費手續。”劉老根朝著手機裡大喊：“我不要你這個女人，我要另一個女人。”

    劉老根喜歡聽那個女人唱《放羊的星星》，但這個會唱歌的女人已經三天不露面了。劉老根去問彪子是不是手機壞了，彪子說：“你的手機欠費了，到鎮裡的營業廳交上費就可以通了。”

    劉老根到了鎮上，狠狠心，一下交了三百元的話費。回到家裡，撥下那個號碼，果然再次聽到了女人嬌滴滴的聲音，那個女人好像哭了，居然抽泣著說：“幾天聽不到你的聲音，我很想你……”

    晚上兩個人聊了很久，到了第二天又打不通了，劉老根趕緊去營業廳續交了話費，用他的話說摩托車靠油跑路，老黃牛用草料幹活，這手機需要錢養活。錢雖然一天一天花費了不少，但想到三個月後女人會從手機裡走出來，劉老根心裡比吃了蜜還甜。

    兩個月以後，劉老根賣羊的六萬塊錢就打電話打完了，劉老根張口向兒子要錢，兒子在電話裡一聽就急了：“爸，你不會這麼快就把賣羊的錢花完了吧？”

    “花完了。”

    “你都幹了些什麼啊？不會上當受騙了吧？”

    “上當受騙？”劉老根覺得事態嚴重了。只好一五一十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並告訴了兒子那個撥打的手機號。

    兒子說：“爸，你真上當了，我核實了一下，你撥打的是美女陪聊的手機號。”

    “什麼叫美女陪聊啊？”劉老根結結巴巴地說。

    兒子說：“就是陪著你聊天解悶收費的電話，一分鐘2元錢坑死人了。”

    “啊！”劉老根如遭晴天霹靂，一下子蔫了……

                                              2011.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