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古典文化的詩情與神光 ▲ 詩人張曉陽小記
都說詩是年輕人的專利，張曉陽偏不信這個邪。從六十六歲觸網開始，他就迷上了當今許多人都不以為然的新詩。不僅讀，而且寫。一首接一首，在海內外的網上及報刊發表，一時間竟成了一些網站的新詩達人。十年間，他出版了十二本著作，其中就有五本詩集。還發表了三首千行左右的長詩。如果再加上一些報刊上發表的詩作，總數當在萬行以上了。 當然，詩是不能以量的多少來論高低的。張曉陽的詩不僅僅在數量上可觀，而且在藝術上也頗有新意，有一種現代氣。特別是以人們熟知、但還不是很瞭解的許多文化古典入詩，開拓了中國新詩的新生面。現在，也許人們還不瞭解張曉陽這些探索對中國新詩發展的重要意義。若干年後再回過頭來審視，也許就比較清楚了。 張曉陽的嘗試與探索也許不是很成功，但他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他的出現，讓現代美學尋找到了中國最具生命力的根部，竄出了一片亮人眼目的新芽。用現代話語定位——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悄然綻放出來的一株燦爛的生命花朵。 張曉陽，中國詩壇的一個另類！一個獨立獨行的另類！
詩解易經，開文化古典入詩之新河
張曉陽，1940年出生於蘇北沭陽的一個書香世家。其祖父是晚清一個秀才，與王國維有過一面之交。熱衷於儒家文化，做了一輩子的鄉村教師。讀過王國維的許多文章，對王國維的學問非常佩服。用今天的話來說，也算得上王國維的鐵杆粉絲了。他也許沒有想到，六十多年後他的孫子也迷上了王國維，寫了許多與王國維有關的文章，出版了中國第一部關於王國維的詩傳，而且還與王家的後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曉陽其父做過鄉村教師，抗戰期間參加革命。後來長期做黨政領導工作。一生淡泊名利，兩袖清風。性喜讀書，酷愛文史。其言傳身教，深深地影響了曉陽後來的發展與成長。 由於幼時飽經戰亂，家境貧寒，曉陽直到十歲的時候才得以入學。十六歲小學畢業，到南京的中學讀書。十八歲時，初中還沒畢業，就應徵入伍，在大連空軍服役十三年，於1971年末退出現役，回到南京，在一家工廠又做了十三年的工人。後來在改革開放中被調入政府機關，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員。 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位初中還沒畢業、一輩子默默無聞的無名之輩，竟然迷上了中國的古典文化。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竟然以詩的形式來解讀中國古典文化的經典之作。這解讀竟然還是從讓人撲朔迷離的易經開始的： 易學大師的遊戲裏，我被 幻化成一隻小小的螞蟻 在一片廢墟上艱難地爬行 搜尋著一頁曾經燦爛的文明
從司馬遷留下的一大堆 竹簡中，破譯歷史的奧秘 在潮濕的泥土上跋涉 仰望著一個閃閃爍爍的星空…… 古老的易經，成了張曉陽探索這個神秘世界的一把鑰匙，一個入口。據他自己介紹，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就開始研讀、並試圖詩解易經了。花了三年多的時間，寫出了一個初稿。拿給一些朋友看，認為膚淺了，詩中缺乏一種古典的意蘊和時代的張力。第一次的嘗試，失敗了。 張曉陽說，他當時有些垂頭喪氣，灰心了。然而，又不甘心就此沉淪。他再一次捧讀易經，試圖在反複的閱讀中尋找突破口。然由於易經的艱澀難懂，許多有關的故事、傳說又是那樣撲朔迷離，讓他在一種敬畏的躊躇中一直沒敢再動筆。 然而十多年的冷處理非但沒有讓他徹底放棄，反而成了十月懷胎般的再孕育。2010年開始，一股火一般的激情讓他再一次的熱血沸騰。一首1200多行的長詩，終於在2011年拿出初稿。在網上發佈後，獲得了廣泛的好評。後來經過修訂，這首長詩被收入中國網路詩歌學會主辦的《中國網路文學精品·2011年選》，而且發在年選的頭條，後來又被學會評為這一年的特等獎。 與此同時，他的《詩譯周易六十四 —— 64卦的詩意解讀》也在這一年殺青。兩首以新詩的形式解讀一部古老經典的吟易詩，開文化古典入詩之新河，成為這一年中國詩壇一道亮麗的風景。這兩首長詩（組詩），被收入作者的文集《走進眾妙之門》（作家出版社2011年出版）。
三個月，他寫出了一部《王國維詩傳》
由於爺爺的影嚮，張曉陽對國學大師王國維可謂情有獨鍾。小時候，他聽爺爺講王國維。長大後，在變幻的時代風雲中他讀王國維的書，一生中與王國維結下了不解之緣。這從他的一篇二萬多字的長篇散文：《無奈悲歡觸緒來—— 一個古稀老人的六十年讀王心史》（載《走進眾妙之門》）中可以看出，他對大師的崇拜與敬畏是發自內心的，根深蒂固的。 歷史沒有辜負他的虔誠與癡心。三年前，他的一篇關於王國維的文章，進入了王家後人的視野。王國維的孫子王慶山先生，在讀了他的文章後百感交集，並通過《名人傳記》的編輯，主動找到了他。慶山先生的父親、也就是王國維的第二個兒子王仲聞，一生熱衷於古代文學、特別是宋詞的研究，是國內首屈一指的詞學大家。然而在那極左的年代，被打成右派、特務、反革命，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生前留下的數百萬字的文稿被付之一炬。慶山那癱瘓在床的母親，也因為他的父親而被遣送老家，三個月後離世。 由於家庭的影響，慶山自己的一生也是飽經磨難。在武漢測繪學院讀書時，被劃為“右派”，於1961年流放新疆，在生產建設兵團農場接受“勞動改造”，長達二十年之久。他的兄弟姐妹，也都被打成右派。在那一場苦難的歷程中，經受著慘痛的人生煎熬。 聽著慶山先生強忍悲痛的敍述，張曉陽震撼了。他的心在顫抖。在一種欲罷不能的激奮中，他整理了以慶山口述為主的、反映王仲聞苦難一生的長文：《我的父親王仲聞》，刊登在2013年12月號的《名人傳記》。 文章發表後，受到海內外各界人士的廣泛好評。 文章發表了，然而，曉陽的心情依舊不能平靜。他認為，這一家三代人的苦難不是個例，也決非偶然。它是近百年來中國知識份子苦難的縮影，僅僅這樣一篇文章，是遠遠不夠的。就在文章完成之後，他又趁熱打鐵，一鼓作氣，決心以詩的形式，寫一部王家三代學人的“詩傳”。在一種極端亢奮的狀態中，他夜以繼日，日以繼夜，終於以三個月的時間，寫出了一部由64首短詩和两首長詩組成的系列組詩長卷。這就是由國家團結出版社於2015年10月出版發行的《亂世學魂——王國維詩傳》。 《詩傳》的出版，再一次引起了人們對王國維的關注。北京《中華文藝家》《稻香湖》詩刊、先後刊登消息和評論，指出：這部詩作“在題材的開拓、語言的錘煉、詩藝的探索等諸多方面，均獨具特色，別開生面，實為近年我國詩壇不可多得的一部罕見之佳作”。上海某出版社一位資深編輯讀後，在給他朋友的信中指出，這本詩集“形式奇特，是一本奇書！” 與王慶山有著類似經歷、在文革中同樣飽經磨難的孫正荃教授，在看了《詩傳》之後，更是感慨萬分。他說，《詩傳》中有許多值得讚美的構思和佳句，但我更看重的是詩人對真善美執著的追尋和堅守（它在當代已經稀釋甚至已經稀缺），這是一個人只有把自己的生命全部投入甚至燃燒，才能迸發出的光和熱！ 從這個意義上說，文質兼備的《詩傳》不僅是一種創舉，而且稱得上是一種“存在主義（在場）寫作”（當今很受寵哦）。
從《山海經》到《紅樓夢》， 他的詩心之火再一次燃燒
在中國邁入老齡化的詩群之中，詩人張曉陽確實是比較引人注目的一位。這幾年，他連續出版多部長、短詩集，引起了國內和國際華語界詩人們的熱烈反響。在我看來，在他這個年齡段上富有這種創造精神的，在當代中國恐怕非常罕見。 更讓我驚歎的是，《亂世學魂——王國維詩傳》出版不到三個月，他又從郵箱上給我發來了他的另一部長篇大作：《從山海經到紅樓夢》。依舊是詩，依舊是關於中國文化經典的詩意解讀。一個年過古稀、人生奔八的老人，精力是如此旺盛，詩興是如此迸發，人的潛力真的是難以評估的。 這主要得力於他那一顆不老的童心。 是的，滿頭白髮、飽經滄桑的張曉陽，依舊像孩子一樣天真。在這物慾橫流的拜金時代，他不去做官，不去斂財，在頭腦裏整天關注的是歷史，是文學，是“無用”的詩。面對一個眾生喧嘩的時代，他只是在他的白日夢裏神遊天下，自得其樂。 這也許與他的家族有關。據說，從他的父親、祖父、高祖乃至先祖，都是熱衷於經史子集的讀書人，都是“士”。代代相傳，一脈相承。他的血管裏，至今依舊流淌著中國文人的血。 品文化經典，悟百味人生。他說，《從山海經到紅樓夢》中收集的72首長短不一的詩作，都是他近年在品讀中國文化古典中記錄下來的部分感言。在這些古老經典的悅讀中，在神交古人的哀樂悲愁中，他讓我們感受到中國古代文化的無窮魅力 天地大文章，讀書滋味長。歷代文化經典始終具有直抵人性深處的力量。長至一部巨著，短至一篇短文、一首小詩，無不因其獨特而觸目，因其深刻而根植於一代又一代人的心靈。那儒家“內聖外王”的生命情懷，道家物我兩超、自由豁達的生命境界，佛家禪宗徹悟心性的生命體驗……在與先賢一場又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話中，完美永遠被追求著、嚮往著，雖然難以抵達，但卻一直激勵著我們一次次衝破阻力，拼命向前。 古代文化經典的當代價值，主要在於個人的道德、心性、智慧等層面。這些文化經典留下的，是我泱泱華夏的文化底蘊、人文氣息。在這些常讀常新的經典之中，張曉陽的詩心之火再一次燃燒，那抑揚頓挫中流動的，是他的理想，是他的血，是我中華民族的希望之光。 生命要向前看，卻要向後才能理解。當詩歌在今天的文化與社會中已處於邊緣地帶的時候，讓我們從對古典的追溯中喚醒感官、恢復記憶，這是十分重要的。這是因為人類重要的文化遺產，是一種內在的定力。面對一部好的經典，我們只有沉下去，方可讀得滿心清涼。然而，當經典成為一部“無用之書”，當傳統成為一種痛的時候，我們卻不能麻木自己。張曉陽的詩歌告訴我們，只有從人性的角度去接近古人，痛苦著，孤獨著，並追求著，然後才會有大解脫，大穎悟，大空靈。 東野窮愁死不休，高天厚地一詩囚。元代詩人元好問的這句詩，乃張曉陽近況的一個絕妙寫照。他的詩，給我們展現的是中華民族五千年的雄奇，五千年的苦痛。還有五千年的美麗，五千年的憂傷。於文化古典的解讀中，他的詩顯現的是詩性的韻味與神光，是於天地之間別構的一種靈奇。 讓我們在張曉陽的抑揚頓挫的沉吟中感悟經典，品味人生！
原載《中國百年作家軼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