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的浪漫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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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4.26刊登台灣新生報副刊

 

     你的愛 ,讓我聞到、摸到、感覺到……
     像海般深、像地之大,我知道……
     你愛我……

自左 詩人商禽、作者、詩人楚戈及三立電視台主播、作家

於1999年8月「衣錦繡」作品展酒會上

 

讀初中開始,喜歡唐詩三百首,從詩中我感受到當代詩人的多愁善感與浪漫多情。

 

剛從南部到台北讀大學,認識幾位喜愛文學的朋友。我們喜歡倘佯在溝子口畔,癡望天空白雲、聆聽溪水流動聲。也常在夜晚,和另一群朋友到木柵的山坡侃大山。我安靜地靠著樹幹,朋友們唱歌、罵人,偶爾傳出狂笑聲。連星星都忍不住伸出頭探究。

 

詩人余光中,曾在一篇文章中,批評一些詩人的「流動酒會,集體調情」。詩人畫家楚戈則回應「流動酒會經常舉行,集體調情則屬冤枉」。那時,我們幾位讀書的大孩子,看似成熟,骨子裡卻是天真。每次玩累了、侃累了、唱累了,就以「地為床」,享受喧嚷後一份靜寂。

 

我不是詩人,卻沾了詩友的光。當年台北國軍文藝活動中心,是國軍詩人大本營。在那,可瞻仰到許多名詩人,如一夫、羊令野、洛夫、管管、楚戈、商禽、張拓蕪等。我們也經常到明星咖啡屋喝咖啡,彼此傾吐少女的愁。

 

詩人周夢蝶就在明星咖啡屋樓下一牆角賣書報。被詩友形容佛心也凡心的周老,超愛她的詩。所以每當從樓上走下來,必停駐在周老的書報攤,看書或聊聊天;或許都是詩人,所以句句都是朦朧詩語。那時,與她走在西門町,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都市女子。

 

詩人彷彿都較多情也浪漫。18歲得到全國詩人獎的朋友,形容愛情是火焰,她是火鳥。當她與男友一起逛街時,所看的每一個張開的布幅,都是色彩與線條的結構。她對男友說:「我們是詩與音樂的結合,所以永不褪色、永不變味。」

 

有一年,在南美遇見來自臺北的詩人,當天的晚餐,他分享年輕時的一段驚心動人的愛情故事。他與他的Buddy同時愛上一位才情女子,並愛得近為瘋俇。這位男詩人,學畫家梵谷切割自己手指,以血寫詩。後來,才女遠嫁海外,兩位情敵未有所怨,從此結為至友;那晚,我沒喝醉卻聽醉了。

 

記得,告別單身女子時的一個生日,詩友特別選一家名為「雄雞餐廳」,為我舉行生日派對。那晚,她與她的男友送我一束紅玫瑰及一條鑽石心型項鍊。當我度蜜月時,一路上,不停地寫信給她。我說:「縱使是在蜜月旅行途中,縱使有他在身旁,都無法奪走你們的影子…」最後,她將我所寫的信投到一家雜誌刊登,並為那篇文章訂題為「我是一片幸運草」。

 

詩友喜歡暱稱我「呆子」,或許她是美麗的女詩人,「呆子」被她一叫,好像活潑起來。就像詩人們喜歡稱詩人紀弦是紀老頭,有幾分老朋友的親切。

 

剛做完化療,心情本有些落寞,幸而與來自越南的詩人結為好友,使得好萊塢的洛衫磯城,因此多了人味與詩意。

 

那幾年,生活雖為清貧,但因每個月在我家有定期詩人聚會,詩語如星星般散佈在空曠的院子,雖然偶而傳出幾句不討人喜的謾罵句子,但因是為真理而戰,所以連文雅靜的月亮,都忍不住笑了;我們還隨時聽到「叉」「屁」的響聲。

 

詩人陳本銘淪陷越南時,寫了一首詩歌「呵!西貢。我們再次的城」,其中一句

     「誰是最後離去的   

       請把燈光 

       熄滅   火種留下來」。此詩句曾流傳在海內外越華社區;與他的情史一樣。

 

本銘離我們而去多年,一月一次聚會因他而減少。又因我已遷往德州,與這些越南華裔詩人見面,只有在我經洛衫磯返台之時。雖然大夥們都已華髮叢生,身份多了「爺」與「婆」字,但只有笑聲依舊未變。

右起方圓、銀髮、王育梅、秋原與後站立者方圓哥哥陳建華

大家談起詩人本銘生前糗事,不禁都笑出眼淚久未能止。

後排自左來自越南華裔詩人秋原、黎啟鏗、陳本銘、陳銘華

與前排左二作者、左三斯冰、左四來自北京詩人王露秋

於洛杉磯亞凱迪亞詩人聚會。

 

讀秋原的「昨天」,西貢的鳳凰樹,濃煙的法式越南咖啡,久已不再讀的存在主義,快忘掉的莎崗的憂鬱眼神、戰爭的殘酷與死亡都隨他的詩文浮現。

 

「昨天是一部黑白電影,是一面愈照輪廓愈清楚的舊鏡子……啊!是在Vivo(羅蘭崗的舞廳)我們始終沒跳完的最後探戈……﹝那晚是與詩人本銘最後的一次見面,那天,南加州下了一場罕見的暴風雨﹞」就像本銘多情種的糗事,當再被爆個不停時,臉龐上的淚水,隨著笑聲傾瀉……

 

 

               2009.5.14修改於德州聖安東尼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