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歌

    住在美國內陸的友人，在一個秋意初染的日子來加州看我，我們在傍晚時分去聖塔蒙尼卡吃海鮮，卻不意享受了一次心靈的盛宴。

    車沿一號公路前行。太平洋的白浪為加州曲折的海岸鑲著美麗的花邊。峰迴路轉之際，一輪織紅落日驀然在海平面上噴薄而出，冶豔的色澤將整座蒼穹浸染得似如焚燒起來一般，而浩大的海洋喧囂的是一支白日將盡的血豔輓歌。

    朝著夕陽的方向疾駛了一段，知道落日終不可挽回，遂在堤邊減速而後停泊，脫了鞋往沙灘走去，一波波水浪翻騰而來，濺濕了我來不及挽起的褲腿。踩在潮軟白沙上面，讓一抹清涼貫透了全身。夕陽無語，只默默淪入海洋的深沉陷阱，我們亦在某種異樣淒麗的氛圍中噤聲。這一向困於芸芸世事，能夠共同擁有一個落日黃昏實在是一個難得的福份。

    若不是他的造訪，我不可能特意偷閒去看海，我們靜觀落日，只有海鷗絮絮聒聒，執意要喚回絕裾而去的一天……

    海水終於吞沒了紅日，灼燒的天宇開始一層層卸去血豔的光澤，抖去足上的細沙，卻抖不去沙石般刺痛心房的蒼茫之感。當落日還原為朝曦，也就是友人離去的時候，回到各自的軌道，再度投身紛擾紅塵，僅能讓有關海的記憶，舒弛緊繃的神經與思慕的情懷。

    大海滄浪，落日黃昏，書寫的是令人不捨或忘的生命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