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時三十分

 

忘掉已是出海後的第幾天,每一個晚上

當月亮和霧捲成巨浪,我們一直眺望遠方的燈塔

光明像墨汁般的毒液漸漸流向海的中央,我們

恐懼著,呻吟的叫聲彷如一場戰爭後逐一陳列的屍體

那麼,這就是「你」的威力吧?我們,咳,向著最黑暗的地方向「你」朝拜

那些躺著的傷者假裝聽不見「你」的呼吸聲,咳!

對不起,他們默認他們的懦弱,或許他們

一直在回想幼時在山丘上看過的月光,熱騰騰沙漠曾讓他們口渴

口渴的感覺的確不好受呢! !偉大的「你」啊!

我們回想起一個從前遇過的粉紅色的女人,我們

從不懷疑她的肉體,只要用古老的石器敲擊著

她就跳起閃爍的舞步,手指逐漸蛻皮,我們貪婪、飢餓

她帶我們到密林內的破廟,天啊!那裡有隻粉紅的蜘蛛在那裡守候著我們呢!

那時候我們得以為自己要死掉,一邊瘋狂地逃跑

一邊解放,我們的四肢、五官、六腑,結果她讓靈魂發肥

我們只得將之拋棄,任其在風中形成漩渦,從此我們再看不到她那雙曖昧的眼神

 

那麼

想起來,我們還不能確定自己已在正確的旅途上

第三十天時,指南針都失靈了,無風帶內我們走不進第三十一天的旅程

! 不錯,「你」曾下令我們划行,我們受不了晨霧而一再受傷

甚至糧水都斷了,你只管一直叫我們前行前行。清晨過後

「你」卻赤裸裸地化成墨汁趕來。對! 海上曾流傳一段故事

只要航海家遇上「你」後都給扭傷了眼睛,以後只能看見灰白的太陽

連傷口淌出來的血變成黑色的雲朵。我們是從一位打撈者口中聽到這個故事的

! 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因為我們曾用青春作武器,拋向

來自海上的敵人,黃昏時天空的眼神總令人煩躁。發條的我等

再也忍不住嘔吐。船長在作最後一次寫日誌的習慣:深夜五時三十分,

船上的大鐘已經壞掉,指針墮落在大海,我必須從陰影下駛過,森藍的漩渦

 

可惜我們的年紀漸大,再沒有像從前狂熱地祟拜「你」,以後你像孤島般存在。

 

夜裡的燈塔指向金色的森林,咳! 頹萎的「你」一直停佇在

發光的格子上,靜靜喝掉豢養幻想的湖水,沒有向死亡剝下甚麼。

孩子們入睡後我們打開了門,聽著頑固的鐘聲呼起了煙圈

我們都不忘談起你,咳! 在這個鏡倒映下的世界

為何我們一直不能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