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事件

　　狗子發財了。

　  當年二水村沒有一個人看好狗子的齊前途，甚至有人背地裡咒罵狗子遲早要蹲大牢吃槍子。狗子娘死得早，都是他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他爹成天撲在那幾畝莊稼地裡，對狗子就疏於管教了。狗子成天跟著村裡不上學的孩子瘋，慢慢染上二流子習氣，一天到晚就在村頭鬼混。但就是當年那個遊手好閑、不事稼穡的狗子發了，而且發了大財。誰都不知道狗子是咋發的，在外邊做啥買賣，撞上了啥狗屎運，還是哪個瞎了眼的富婆瞅上了他？

　　總之，狗子是發了。

　  狗子那天回村是開著大奔Benz回來的，還沒到村口連車帶人就被鄉親們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都不知道這到底是啥車，有多名貴，只看到車身黑亮黑亮的，那光亮得晃眼。還是兩個在省城上大學的大學生明白，指著車頭上的車標跟村裡人說：“是奔馳，外國產的，少說要幾十萬吶。”聽兩個大學生這麼一說，鄉親們都傻眼了，世世代代在這窮山溝務農、連縣城都沒出過的莊稼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吶。大家紛紛把目光聚焦到狗子身上，狗子自然是得意起來：看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傢伙還小瞧我！

　  在眾人的圍觀中狗子把車慢慢停到了自家門前的榆樹下。狗子這次回來是專程來接老父親黃老漢去城裡逛逛的，他剛在城裡買了房。倒不是狗子有多孝順，他是故意回來氣他老子的。想當年他在家裡遊手好閑那會兒，他老子不知罵過他多少次，還幾次當著他那幫狐朋狗友的面動手打他，很讓狗子丟了幾回面子。後來狗子沒辦法，愣是讓他爹逼著外出打工。他連一天正經農活兒都沒做過，哪能吃得了這份苦啊？大年初六臨出門那會兒，他就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城裡混出個樣子來，好好氣氣老子！

　 　狗子剛開車門就看見他老子遠遠地朝他走了過來。

    “好小子啊，你果然沒叫你爹失望啊。幾年沒回家，你終於混出個人樣來了啊。”說著黃老漢還在狗子胸口重重擊了一拳，就跟幾年沒見的老友似的，樂呵呵的。

    狗子沒給好臉色，苦笑著說：“我是不打不成器，多虧了當年您老隔三差五的打罵喲。”

    “臭小子還記恨你爹呢？當年都是為你好哇。”

    狗子說：“爹，哪能記恨你呀。這不，我在城裡買了房，這次回來就是接你去城裡看看呢。”

    “臭小子沒想到你真出息了。呵呵，走，咱爺倆兒整兩盅去。”

    “不了，爹。咱趕緊走吧。城裡沒人看家，我擔心著呢。”狗子著急地說。

    “用不著這麼急吧，房子又丟不了。再說你沒在外頭勾搭個女人吶？哈哈，留著女人在家看著不就得了？”黃老漢打趣道。

    “哪敢吶，沒你的意見我敢娶嗎？別磨嘰了，趕緊走吧。”不由分說，黃老漢就被狗子的車載著駛出了村子。

　  都活了五十多年了，黃老漢還是頭一回去省城呢。黃老漢一路上可謂是春風得意呀，一路上都哼著酸不拉嘰的山歌，那個興奮勁兒就別提了。車子拐到一條彎道的時候，黃老漢隱約看到前面一輛摩托車被一輛小轎車撞翻了。黃老漢急忙喊狗子停車救人。狗子其實也看見了，但他故意裝作沒看見繼續開車。黃老漢不依不饒，吵著要下車。狗子只好解釋說：“像這種事城裡多著呢，管得過來嗎？再說肇事司機都跑了，沒準兒人家還會賴上你呢，何必去惹這攤子事兒呢？”

    黃老漢卻急了： “再怎麼說也是一條命啊！你不救我救，停車，我下去！再不停車我就沒你這個兒子！”狗子沒辦法，只好停車救人。

　　摩托車上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伙兒，傷得不輕。小伙兒剛被扶起來不久，交警也趕到了。小伙子指著狗子咕噥了一句什麼就又暈了過去。

　　自然地，狗子和黃老漢被帶走做筆錄。不久醫院那邊傳來消息，小伙子一口咬定是狗子撞了他。這下黃老漢傻眼了：這人怎麼還這樣呢？我們好心救他，他還反過來賴上我家狗子。

　　狗子當然死活不承認。

　　“有誰可以證明不是你撞的？”警察問。

　　“我！”黃老漢自告奮勇。可是有誰信呢，他是狗子他老子。黃老漢說，“我要當面見見那個小伙子，讓他好好想想，他真不是我家狗子撞的。”黃老漢渴望地往著警察。

　　“你們好好想想吧，坦白從寬。對了，你的身份證。”警察指著狗子問。狗子掏出身份證遞過去。警察說：“你們好好想想，說還是不說。”說著警察就拿著狗子的身份證對著電腦屏幕敲起鍵盤來。

　　狗子只能坐在椅子上乾瞪他老子：叫你多管閑事，闖禍了吧？

　　這個時候警察的臉色突然凝重起來，狗子也忽然想起了什麼站起身就想往外跑，卻被警察身手敏捷地一把摁倒在地。“還想跑，你個搶劫犯！”

　　原來，狗子半年前在外省搶了一名珠寶商，被列為跨省追捕對象上了網。那個警察無意地一次核對身份，卻沒想到釣出這麼大一條魚來！

　　這回，黃老漢是真的傻眼了：這閑事真不該管吶。

                             2010.4.1寄自內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