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與自然的共鳴

  (余作明著『有誰共鳴』,群言出版社出版)

 

 

        與作明君相識,緣於他當縣委新聞幹事,我任職於市委機關報;與作明君相熟,在於他善書,而我雖然不懂書法,但喜歡書法,喜歡看書法家揮毫。而要全面了解作明君的性情,還在於他的博客,博客取名『有誰共鳴』,不言而喻,「鳴」字一定來自他的名字的「明」。在博客裡,看不到或很少看到那些發表在報紙的消息、通訊,更多的卻是他不願在報刊“曝光”的散文、隨筆、詩歌,尤其讓諸多詩人朋友吃驚的,他的詩寫得少,卻能與時俱進,緊跟詩歌時代步伐,不乏佳作。書名『有誰共鳴』,可見取之於博客,那麼,究竟有誰在與作者共鳴呢?

 

        何謂共鳴?發聲器件的頻率如果與外來聲音的頻率相同時,則它將由於共振的作用而發聲,這種聲學中的共振現叫作“共鳴”

。在文學中,共鳴是讀者閱讀過程中與文本產生心靈共振與感應的情形。而作者在寫作中,是對他創作的對人或事產生的心理共鳴。是情感、想等多種心理功能達到強烈程度的表現。只有物我兩忘,才能產生共鳴,那麼,作明兄發出「與誰共鳴」的感嘆,難道他沒有找到共鳴的對?非也,他的設問,不是疑問,而是反問,在《雨水共鳴》的文本中,我們可以讀到與之共鳴的對,即是與之相伴的山水、茶酒、筆墨,以及所有情感交彙的事物。「任何時候或地點說起渡槽,都是一件十分自然和暢快的事。」(『渡槽懷舊』)渡槽之所以使作者一提起就有了暢快的心理活動,就是渡槽與作者的情感產生了共鳴。

 

        渡槽為什麼會和人發生共鳴呢?這就是美學所說的審美移情。著名美學家朱光潛先生認為,美感經驗是我們在欣賞自然美或藝術美時的心理活動,移情作用常常發生在聚精會神地觀賞一個孤立絕緣的意時,我們常由物我兩忘走到物我同一,由物我同一走到物我交往,於無意之中以我的情趣移注於物,以物的姿態移注於我。我們來繼續看看『渡槽懷舊』中的移情作用:「渡槽差不多與我同時來到這個世上,所以注定它是我前生今世最要好的玩伴,使我離不開它。它出生以來,便以天邊彩虹般的迷人身段橫亙眼前,讓公平水庫的脈脈流水,從一個U字造型的美妙姿態中跨過東溪河谷,送往赤坑區域……完成它被灌溉或被食水的使命。」「直至現在,新的渡槽,舊的渡槽;白的渡槽,灰的渡槽,兩座渡槽並肩聳立於今非昔比的河谷上。這是一件好事,我慶幸它有了伴兒。當我又一次回到村莊,一瞬間決定再次踏上渡槽走走時,我發現自己的內心跟時光早已湮沒的腳步聲仍然是一致的,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座新的渡槽,將交付哪一位,或許我永遠都不知道姓名的那一位來懷想…

…」如果沒有物我一體,何來情景交融?令作者自小引以為自豪的流衝渡槽,三十多年來縈繞在作者心間,高山流水會知音,自然而然會形成的一種強烈的心理感應狀態。

 

         山水、風景、建築等自然風光和人文景觀最能體現以我的情趣移注於物,以物的姿態移注於我,最能引起物我的交融和共振。作明兄行走長白山天池,看到藍天一絲不掛倒懸在腳下的水面上,頓覺「池畔寒風咋起之際,身子一瞬間卻熱乎起來,我清楚知道,身子熱乎起來的原因來源於對眼前天池今生的震撼,以及對天池前世相關的想像。」(《行走天池》)如果沒有這種以我觀物,物即是我的移情,怎麼在寒風中身子熱乎起來呢?看到一堵蠔殼砌的牆,作者也覺得是人與物的感情是相互轉換:「600年。蠔牆一直守望/水嫩的貞操,還有潔白的模樣/而巷道逼昃/歷史的風,自古至今爬過顏面/暗了氣色//背靠背,抑或面對面/無論昨天今天/同樣讓來訪的人站成風景/而風繼續爬過蠔牆/入夢無痕」(《鬥門菉猗堂的蠔牆》)。每到一處,作明兄都會把其對秀麗河山的大好景色和自己的靚麗心情記錄下來。「呼吸滄桑,擾動我心」,「一寸寸,如同你深沉的眼光/追尋我的葉脈/一清二楚」(《宋存庵斷壁窗口那抹新綠》)。這莫不是我即是物,物也是我。與自然對話,身心會融入亙古的靜美中,洗盡鉛華,自然灑脫。謝靈運、李白、柳宗元等都是在山水中感悟人生,心靈與自然得到共鳴!

 

         物,不僅僅是景觀,還有其他事物。移情作為一種審美體驗,其本質是一種對化的自我享受。譬如酒,酒貫穿於整個中國史,可以說,中國的歷史,就是酒的歷史,哪個朝代的興衰成敗不是與酒掛鉤?「帝王將相,文人騷客,百姓草民,概莫例外。」 「喝上它,正在酒中。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醉生夢死,醉眼看世界,越看越糊塗。離了它,正在酒外。真實的世界春天般復活。而平淡的生活,內心的煎熬,變幻的人生,苦海的解脫又將何去何從?」在《酒中酒外》,作明兄感慨道:「或許,正是人在酒中,酒在人外。」人在酒中,酒在人外,這正是審美移情的主客消融、物我互贈。「刀光映冷月。月一直不曾挪開/不曾挪開的還有/唐代張若虛的一輪江月,冷月/亙古以來仰望著冷月/空洞,迷茫/如同宇宙黑洞灰暗/沒有人知道她心裡/或僅知她,一直摟著冰天雪地/肚子裡吞咽的是她/軀體消融的寒冰」。(《冷的刀,冷的月》)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你想要知道魚——物是否快樂,就必須做到情感的自由解放,達到物我兩忘、物我同一的境界。「她跟你約定,/再一次對照彼此內心?」(《水月的位置》)作明兄自覺或者不自覺地把自己的內心世界與外部物品融合在一起,便有了我看物,物也看我的境界。所以,他想跳下大海暢游,「只想跳下去/就在這一刻/跳進驚濤駭浪/毫不動搖」(《我想跳下大海暢游》

)。只有跳進了大海,才能感受驚濤駭浪的情感。

 

         但願作明兄繼續感受大自然,自由釋放自己的情感,自我享受心與自然共鳴帶來的愉悅,並與我們分享、共鳴。

 

                                                                       2012.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