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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描大西北
2021.11.24
隨著一串呼哨開始的長跑
也趔趄，也踉蹌，像個醉漢
蕩過萬年戈壁，終於在我的詩中
臥倒，摟著我被劫持的履歷
長醉不醒，又常年騷擾
它夢裡枕著我五十年前的芨芨草
和永不融化的雪花冰雹
在把呼哨釀成韻律之前
先將紅柳的細腰、沙棗花的體香
胡楊的傲骨、白楊的脊梁，以及
峭拔天山，曠達草原
聖潔賽里木湖和幻彩喀納斯的
秋像，加上柔媚狐野的凱斯巴郎
醞釀成讓所有名詞動詞形容詞
難以追上的：大西北意象
那埋伏了半個世紀的翩翩魅影
此時在這張紙上猝然驚醒
伏擊了眾多修辭手法和抹了口紅的詞藻
甚至乜睨想像，只攜著白描
讓我與它遲來的約會
淡定得彷彿，早已料到……
那麼，讓我繼續白描大西北的風：
還是那串悠長的呼哨，還是那個醉漢
不同的是，現在它要把我的履歷
和我，一起劫持，說否則
這首詩，會不依不饒。
●雲南之戀
2021.11.25
這個美人，不標榜質樸，敢讓她的
美艷全裸，美得不由分說，不遑多讓
在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之外
在狐妖與精靈之間，熱情又清高
清純又媚野
那年初夏，我在茶馬古道宋朝的拐彎處
被她劫掠——
最先是視覺：從荷塘秋波裡醒來的
和順古鎮，到噴墨寫意的大理古城
而那被香格里拉高聳的轉經筒
彈回的佇望，萎折於猛煥的大金塔
她巍峨形上的事物總牽動我的目光，包括
亂世中卵翼民族靈魂的西南聯大
這古國文明的奇跡，引我多次拜訪
之後是聽覺：尚未入場，耳朵就灌滿
瀘沽湖篝火晚會的歌聲、鼓聲、歡笑聲
麗江夜市嫵媚燈光的喧嘩聲
和劇場裡，楊麗萍纖指挑起的驚呼聲
更有騰衝國殤墓園抗戰英魂的夜夜喊殺聲
這一切聲聲入耳，讓人沉迷又震撼
接著是味覺和嗅覺：不說傣寨的米粑
洋塘曲的犛牛肉乾，嚴重的是各種菌類
顛覆味蕾，各地花海清香襲鼻
而最濃烈的一縷，來自書香
古老的和順圖書館，讓我久久仰視
終於，這萬千之香彙成她的體香
怎不讓我迷醉難捨，亂了分寸？
最後還有觸覺：她是世所罕見的
冰肌美人。體溫永恆在春天，清爽宜人
不像嶺南常年潮熱，她無疑更適合親近
親昵，和親熱……
哦，彩雲之南的美人！請別再用你的美
逼視我，你已美得讓我無言以對
又罄竹難書，我甚至為永久撲入你懷抱
而心生歹念——改變性別！以便讓
你為我的詩思，多多懷孕，多多生產。
●美國掠影2021.11.26
（1）
樓高，地綠，空氣新
錢多，人傻，很天真
中央公園這樣的不大，但散佈街頭很多
隨時腳踏綠茵，一抬頭就撞著川普大廈
總有人過來主動要為你拍照，你不用
憑老經驗被嚇跑，不用防著這些
不懂精明世故，邊遊戲邊創新
因而生氣勃勃，簡單快樂的……傻冒。
（2）
大街上公園裡，站著、坐著、臥著、騎著的
雕塑們，時不時就把你迎頭攔住
這遠不夠，嘉年華上還有真人扮裝，逼真得
惹我每次都要親手驗證摸一摸，只覺
一顆童心砰砰地跳，電退了我的手掌
藝術無所不在。連乞丐也很尊嚴地
賣藝而非賣慘，多半站著默默地拉琴
沒人跪著、趴著、追著，乃至自戕。
（3）
陪友人買房看了幾棟帶大草坪的豪宅
先是懷疑自己少看了價牌上一個0
繼而是艷羨帶點兒自慚，但緊接著卻是
義不容辭的自豪感——咱地界陋室賣掉
拿這兒來買都能搭邊兒富豪，嘿嘿！
（4）
當“勝利之吻”把二戰終局的歡欣張揚
也有越戰紀念園組群雕塑的反思時光
老媽媽顫手撫摸著陣亡士兵名錄冊石刻
不敢翻開，怕它流淌出成噸的淚水和悲傷
讓一切戰爭滾開！讓叫囂戰爭的人滾開！
我看到紐約聯合國總部前各國的旗幟
迎風共舞，共同召喚著和平的期望。
（5）
美國之旅第一站打卡，當然是自由女神像
曼哈頓遊船將我從十六小時飛行的疲憊中拽出
船圍著女神巨像轉圈，大家忙著歡呼和拍照
藍天碧海灑著碎金般的陽光。恍惚間
似乎覺得，是敞開懷抱的女神圍著咱轉
而五大洲，分明正圍著自由轉
哦夢裡不知身是客，以為上了五月花號大船……
●走近俄羅斯2021.11.27
我從河流走近你
從涅瓦河，從伏爾加河那母親的血脈
帶來五月初綻的红梅花兒撒向你
重新叩醒伏爾加船夫曲里裡沉鬱的濤聲
我從冰雪走近你
駕著急切的雪橇，或嗚咽的三套車
追赶十二月党人和妻子们殉道的足迹
追趕十二月黨人和妻子們殉道的足跡
探望古拉格群島服苦役的親人
我從宮殿走近你
從冬宮夏宮和美輪美奐的葉卡捷琳娜宮
像鄉下來的紡織姑娘，被豪奢的藝術收藏
灌醉，踉蹌於聖彼得堡晚禱的鐘聲
我從炮火走近你
穿過喀秋莎和共青團員之歌的硝烟
直抵莫斯科保衛戰的勝利。當然，最先
抵達我兒時記憶的，是十月的斯莫爾尼宮
我從白樺林中的小路走近你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舉著夏日裡最後一朵玫瑰
從列賓的秋林，肖氏的第五交響曲
從托翁陀翁和索翁筆下你全部的苦難與高貴
最後，讓我歡舞著卡琳卡走近你
共祝1991那個劃時代的聖誕！選擇這一天
彷彿就是為了證明：敢把革命射出的啞彈
射回去，能從大清洗的血泊中重新站起的民族
——上帝與你同在！
（註：文中帶下劃線的词，為俄羅斯歌曲名）
●聽央金蘭澤唱藏歌
2021.11.29
那是高原的時間退入背景的時刻
格桑花收斂招搖，喜馬拉雅肅穆
晨霧漫掩，雅魯藏布江遠去的低吟
昨夜的風，也被牧場的青草挽住
月亮牽著滿坡歡跳的羊群
沉睡山谷……黎明前
萬籟俱寂，又蠢蠢欲動
一切彷彿都悄悄地豎起了耳朵
那是夢裡的空間推開門窗的時刻
陽光自遠古傾瀉而至，追趕著
叩長頭的朝聖信徒
當鍋莊跳起來，哈達獻上來
只為翻山越嶺而來的天路，汽笛聲
驚醒亙古的經幡重新飛舞。青稞酒
微醺的杯裡，爬出痴情的倉央嘉措
一切彷彿都深深地敞開了肺腑
——終於，一聲裂帛！
來自朝霞那匹錦緞的深處
鍍金的歌聲仿若天梯，托舉俗世出逃
讓眾神蒞臨，時空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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