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檀香淨好移居，家具何曾滿一車？

       留得累人身外物，半肩行李半肩書。

                                                              --清‧張問陶

        這是看了千瀑的「瑯嬛福地」照片後所想起一首我心愛的詩。詩上是說：作者要搬家了，要帶的東西不多，只是半肩的行李、半肩的書。此詩是寫讀書人的窮困，也寫讀書人的愛書。第三句「累人」兩字真是可圈可點！書少時就嫌少，書多時就很累人！想必愛書的人都會有這種感覺。來美二十多年，不經不覺存滿四大櫃的書。但書通常不在書架上的！而在床上、廁上、桌上、椅上、沙發上、甚至地上，真是無所不在，常引發「愛人」嘍嗦。每有親朋來探之前，都耍手忙腳亂一番。現雖不至於像古人要曬書去虫，但抹抹塵、分分類總免不了。我的「雅舍」不大，沒法容納第五書櫃，但新的「佳麗」硬要進來，無法下只好把「朕」的三千嬪妃中選幾位打進冷宮，送進車房去；但位位嬪妃都和「朕」有多夜之情，真難取捨！

        書，是可共快樂不可共患難的！一但大難到來，你第一個拋棄的是書，你絕不會帶它去逃難。一九七八年我臨投奔怒海時，就從沒回頭望我那幾百本書一眼。我去後，父親把它們斷斤來賣，如今無影無蹤！

        書，在你經濟困難時，會被你「出賣」！一九七五年我曾豪華戲院一帶賣過幾天書，記得第一天賣了幾本「文星叢書」，高高興興回家慶祝「解放」後第一次的收入。如今想起，真是百感交集！

        書，有時可以取你生命！從焚書坑儒、文字嶽、到文革的知識份子的產物，不知去了多少人的生命！一九七五年我曾在西貢見過焚書，在堤岸見過一街都是驚恐賣書的人，唯恐招禍上身。（那時我以賤價買了很多套金庸小說，圓了我收集金庸全集的夢）。那時中共文革還在尾聲，幸好越共不走中共那套，否則我們這班愛書份子全做了牛鬼蛇神！

        書，還會使你生病！書痴、書呆子只不過是普通象相。它會像鴉片一樣使你上癮，要戒戒不掉！今年經濟不好，要量入而出，不買書，是預算之一。去參觀世界曰報書展之前曾對「愛人」老婆說過：只看不買。但參觀後還是付了二十多元帶了本厚厚的「元曲三百首」出來，老婆直笑著搖頭。慚愧，這病要下重藥再戒戒！

( 2003/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