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人面兩皆空  

                 ◆悼 錦蓮(小草)同學

    有一年，雨水很充沛，新聞大肆報導説：桃花與山花盛開，於是我們駕着車，一路往北賞花去，也順道拜訪妳。

    那次造訪妳家，是想給妳一個意外，而妳卻能在匆忙中，為我這唐突訪客準備好一頓暖心的藥膳粥。那個晚上，我們娓娓長談，我與妳在餐桌旁，他與妳的他在另一個客廳中，我們都有各自的往事與話題，要不是明天還有一段回家長途旅程，大家會一直聊到天亮。

    踏著月色步出妳家門，我回首請你倆留步，卻瞥見庭前一樹花影，細碎花瓣，暗影飄香，我們不是為賞花而來嗎？沿途經過多少個杏花園與桃花村，都被告知，杏花已謝青杏尚小，你們來晚了。而此刻，無意在作別當時，卻發現了一樹繁花，好不驚喜！

    於是，你們亮起手機，照著盛開的桃花，驕傲的展示栽花成績，兩棵與屋簷並高的桃樹，在月光下花影婆娑，夜裡賞花那種朦朧美，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而此刻正是皓月當空，清輝照影，人生幾見當頭月，更何況繁花如錦！老伴幾番催促啓程回去，我們還是有未盡的花言花語，你們很有耐心傳授栽花心得。罷了，我沒有綠手指，還是明春再驅車來賞花比較省氣力，可是誰也料不到，那一夜竟是我們此生最後的相聚。

    回憶六十年代某一個春天，我們與兩位海韻文友四人結伴同遊從義，在一個晨霧未散的早上，我們來到從義冮邊，水聲嘩啦，江畔桃李花樹正在稀疏綻放，花枝露滴，寒意瑟瑟，妳有感而發，不自覺地吟出李後主的詩句「浪花有意千里雪，桃李無言一隊春，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如儂有幾人」當時，妳是否有到此避世的念頭？

    時隔半個世紀在加州海岸再相逢，我們彼此都有了家，不再傷春迷惘。再相逢，妳低聲問：他待你好嗎？聽罷我熱淚盈眶，有誰比妳更瞭解我！此後我們的談話總是繞不開往事，談到傷心處每每流淚哽咽再談不下去惟有掛斷電話，而每次談到昔日趣事更是開懷大笑而顧不得旁邊還有個莫名其妙的他。

    幾年前，妳說門前庭院的桃樹被砍掉了，我很可惜，那是我經常記掛的桃花樹；每到春天便會關心桃紅著花未？如今妳已仙去，人與樹都已回歸五行，那一夜如詩如夢的相逢，將永留回憶。

    人生短暫，有緣相遇彼此關心牽掛六十多年，是那一世修來的緣份？感謝妳深情待我如知己，難忘年青時那充滿笑聲的小閣樓，與妳家姐妹一起和唱粤曲的日子，

「洛水神仙、紅了櫻桃碎了心」是妳們的最愛，模仿「大妹頭、燒壞瓦」的對白曾帶給我們無盡諧趣，這些曲調都跟著時間潮流湮沒了，只有那句「今日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此刻還在心頭湧現，耳邊彷彿伴著妳子喉的唱腔。

    如今一切都遠去了，只有妳的音容長留記憶，懷念妳！祝福愛草惜花的妳將會回到花香滿徑的仙鄉。奉上心香一炷，伴著燭光誦唸心經送妳一程，愿妳不再傷春、了無掛罣，祝禱妳永遠安息在天國的百花園。


　

                    彩珍敬悼2024.9.26 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