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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的理（二十六首） ●贖
夜 你用舊了多少月光啊 求求你 借我一點吧 哪怕短短一寸 待天明 我去記憶的當鋪 用它贖回嶄新的 一段青春
●戰爭擬人
一排牙學會微笑 一張臉學會咬人 兩隻耳朵學會運送 炮彈
什麼時候 戰爭學會了 像一個人一樣 生活
●曠野上
曠野上 兒子這株莊稼 堅挺 飽滿 冷酷 他跺著腳 與雷聲比試 唱腔
接下來有一個漫長而黑暗的雨季 陽光何時回心轉意 取決於兒子這株莊稼 與風雨談判的技巧 以及誠意
●夜的臉上 長滿雀斑
夜的臉上長滿雀斑 星星點點 似暗還亮
被月光綁架的我 多麼希望成為她的新郎 一旦她抬起頭 我們回家的路 便生出翅膀
●輕輕呼喚 一個詞
輕輕喚兩聲 有一個詞會睜開眼睛 其實它沒睡著 閉上眼睛 只為等待 它的姓名 被你舌尖 輕輕抱住 慢慢滑行
●讓我激動一會
讓我激動一會吧 紙糊的愛情 那是書面憑證 每個字都留下溫暖的身影
而口頭的承諾 任何一陣微風 不知吹去哪個角落 不知消散哪片山林
●我的眼睛 哭不出來
你從眼眶中取出 昨天的淚 鄭重移交給我 你盯著我的臉龐 彷彿獵人讀著手心裡的獵物 殺機已逝 柔情萬種
努力了又努力 我的眼睛哭不出來
●朝與夕
朝花夕拾 籃中擠滿腳印 小女子 絕望的眼神 骨頭碎成三截 粉顏色的血 還有三兩聲 凝固的呻吟 影子 比泥土沉重
夕花朝拾 籃中堆砌眼淚和露水 殘忍的手勢與朝陽一起 放大 定格 小小的恐慌 被笑容粉飾 死亡可以賣個好價錢
●當一朵雲 打敗另一朵雲
當一朵雲打敗另一朵雲 在與兒子的僵持中 我漸漸處於下風 頑強的堅持 給了雨機會 英雄救美啊 一條魚躍過門檻 答應捧場的客人 無一例外 缺席
表演繼續進行 與兒子左膀較勁的我的手 是兒子的右臂
●因為愛
因為愛 我願意被放逐 與絕交的兒女 同居一室 抬頭不見 低頭也裝作不見 進進出出 出出進進 為一片夭折的雲朵痛哭流涕 冷笑放大成咳嗽 吵醒壁牆那邊 一隻兩隻耳朵
●家信
秋風送到額前的一片落葉 應是一封家信
家被城裡的房子霸佔久了 小得只剩下一柄冷森森的 鑰匙
在家和家鄉之間 一艘船 已記不清 停航了多少年
這片葉子從家鄉而來 家門前等我 又是一個通宵
抬頭望天 十月高聳入雲 兒時的夥伴正在故土擺酒 大塊吃肉只少一人
●祝福
樹葉的臉色緩緩加深 那是父親的面容 在一場大病之後 大徹大悟 不再埋怨 夜長夢多 生活虧欠 父親說 我就是一枚葉子 到了枯黃的年紀 任何一天 被季節發配 不是咎由自取 是到了搬家的時辰
父親繼續說 你們不應為我流淚 你們應該為我祝福
●豪言
以為伸手 就能夠得著 以為夠得著 就能摘下 以為摘下的 都是果實
滿地落葉歎口氣 一字一句刪除 我所有豪言壯語
●血在血裡哭
血在血裡哭 傷口深處解渴的鳥 成群結隊 因為免費 鳥灌飽肚皮之後 卸下翅膀 洗澡
卸下翅膀的鳥 與醉倒又艱難爬起的我和你 有啥兩樣
●最後一筆
最後一筆 交給 開門的那縷風
門開了 我的詩 有了出口 而且隨時準備起飛
●詩的憂鬱
一堆化學方程 幾條數學公式 三首詩 T型臺上走秀 化學方程揮拳 數學公式甩腿 評委眾口一辭 滿分 詩最後出場 她深情地歌唱 哪知剛起了個調 就很快被轟下臺去
●對峙
我的目光彷彿罰站的孩子 怯生生接受閃電責駡 我不敢頂嘴 不敢給視線塗抹 若隱若現 反抗的影子 滿腹委屈 交給牙齒 它們躲在暗處 悄悄磨礪 仇恨
輪到我表態 脫口而出的 卻是悔過 感謝 愛
●偷渡
從馬路左側 偷渡 去馬路右側 暗處的生活搬遷到陽光下 我心慌 氣急 多嘴的陽光 不停盤問 我的來路
繼續往前 然後拐彎 拐彎 從馬路右側 繞道 回到馬路左側 陽光下的日子回到陰影中 我自由地咳嗽 滿臉光芒
儘管有些冷 天早早就黑了 可這是我想哭就哭的地方 我的家鄉
●一朵花 把我從書藉中喊出
那朵花把我從書藉中喊出 在我應聲扭頭的霎那 它鑽進書藉 取代 我的沉思和憂鬱
一頁翻過 我們額手相觸 彼此尷尬一笑 笑容陌生 收斂 堅硬 彷彿腳邊逃逸的半塊殘磚
●暮靄沉沉
鳥的翅膀拖走黃昏 一顆煙點燃自己褲腿 世界剩下最後一絲光亮 它忍住窩在嗓尖跳舞的咳嗽 生怕嚇走 廣闊無邊的 平靜
●潔白的雪
多麼潔白的雪啊 與陽光比試著光芒
一雙腳走過 又一雙腳走過 不消半個時辰 一片潔白的光芒 淪落為一地 污濁泥濘
●高處的家園
你說此刻窗外沒有風踱步 也沒有雨奔跑 風雨般沉吟的 那是果實在墜落 是勞動被行竊 我們的糧食 因為思考 天黑之後 失去高處的家園
●我半閉著眼睛
我半閉著眼睛 等待天空 墜落
我不會躲讓 逃逸 我窄窄的雙肩 輕易擔走了黑夜 這陽光的碎片 任憑嗓門多粗 面相多凶 不會改變 零落成泥的 命運
我半閉著眼睛 天空伸出雙手 請求搭救
●遊戲
燈光下 我們以燈為界 相互攻訐 勢不兩立
風失手掐滅了燈 你的雙手伸過來 緊緊握住我的雙手 你的耳朵悄悄貼近我的耳朵 兄弟啊 遊戲結束了
●問答
為什麼喜歡一隻貓 不為什麼
為什麼不喜歡一隻貓 不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一隻貓 不為什麼
一隻貓洞悉了太多秘密 為什麼它一股腦咽下並爛在肚子裡
為什麼一隻貓臥在懷中 就讓你有了做母親的衝動
為什麼呢 確實不為什麼
●教一塊石頭 說話
教一塊石頭說話 我是誰 我來自哪裡 我去向何方
一遍兩遍三遍 無數遍 天天如是 天天如是
石頭聽得認真 讓它開口跟著讀 它張不開嘴巴 它陷入沉思
面對這樣的學生我一籌莫展 我伸手拎它耳朵 它一縮 雙腳重重踩碎 我的雙腳
有一個聲音 輕輕在問 你是誰 你來自哪裡 你去向何方 2013.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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