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想起雅安(組詩)

●今夜 想起蘆山

 

今夜  想起蘆山

我光著腳在夢中狂奔

已經沒有時間穿鞋

更沒有時間猶豫

 

無家可歸的鳥

仍在傾圮的枝頭

哀鳴

流離失所的蟻

仍在覓尋

避風的牆縫

那一雙雙被驚悚擊倒

的眼瞳

每一次瞌睡  恐怖

再次降臨

 

幾成廢墟的太平鄉

沉默  悲傷 

可是  我聽不到哭聲

一堆殘磚  一段斷壁

甚至若隱若現的幾聲犬吠

把蘆山的夜

打理得與往日一樣平靜

 

星光  落下來了

孩子們在帳篷中伸出小手

一朵  兩朵  慢慢在掌心融化

一如龐大得不可抗拒的災難

正被龐大的愛

慢慢融化

 

今夜  想起蘆山

我光著腳在夢中狂奔

當我的  你的  大家的

  瞄準同一方向

今夜的蘆山

綠油油一片真乾淨

 

●油菜花開

 

在西部  在四川盆地

在一個叫雅安的地方

四月的一場災難

鋪天蓋地

面對垮塌的生命

佛也無可奈何

 

夜色冰冷

我的妹妹油菜花

依然站立  她已聽見

五湖四海的哥哥  姐姐

一聲緊似一聲的呼喚

 

疼痛  失血  饑寒交迫

所有的苦難  我的妹妹

油菜花  都不在乎

她必須站立

撐起一張笑臉

撐起苦難中不滅的美

並盡可能把它放大

放大成一片

高遠  遼闊的天

 

為自己

也為自己的母親

——中國

 

●懂事的糧食

 

霞光清冷  路邊剛懂事的糧食

一片寧靜  士兵  醫生往來穿梭

親人們  還在尋找親人

 

有過絕望  有過慌亂

當天空在災難面前顫抖

曾經的家園瞬間癱軟如泥塵

 

我只是路邊一棵剛懂事的麥子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

帳篷內傳來的書聲  依然清純  空靈

 

也許我短暫的經歷不足以理解

眼前的雅安  我只有挺直腰杆

向撲面而來的陽光  一一致敬

 

●孩子想像不出

  天堂的模樣

 

孩子  讓我和你一起守護

這一片微弱的燭光

有它指引  去天堂的路

不會太黑暗

 

習慣了在父母視線裡

行走  每一腳

都曾與危險絕緣

 

今夜  第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護送父母遠行

有些迷茫  有些慌亂

更多的  是孤單

你想像不出天堂的

模樣

 

孩子  再放縱哭一回吧

只是千萬別讓眼淚

澆滅燭光

千萬別讓剛上路的父母

迷失方向

 

孩子啊  當你緩緩回過頭來

你會發現  不僅有我

還有無數的他

是你身旁  永不缺席

的溫暖

 

              2013.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