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愛的杯子碎了

 

  一隻杯子,像人一樣,從它出生的那一刻起,已經融入了塵世間。這普通的杯子,看到它第一眼的時候,我在友人的工作室。窯爐裡出來的東西很多,各具形態,各展色彩。見我專注,朋友淡淡一笑,讓我選一隻帶走,當作是他對我的念想。

              朋友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我心頭一凜,眼前飛過霧一樣的思緒。那時朋友身體出現故障,病在初期,不管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家人,還是作為他的朋友的我,我們都在心底懷著希望,相信他能好起來。

              不過,當時我沒有帶走這杯子,朋友說這底款是德記的杯子,是適合我的,要送給我,只是他有句話,阻止了我帶走的決定,他無意中說到,這可能是個老件

             對於古玩,我一直充滿敬慕,因為每一個物件都值得敬重,它們承載著當時製作者的才情、審美和心血,也記錄著製作時那個時代的道德、科技等資訊,因而,它們便具備了獨有的生命跡象。

             對於這種長物,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價值取向,儘管金錢無法衡量,但最終卻要通過金錢來體現。所以,我又怎能免俗?

             杯子第一次沒敢帶走,我卻記在了心裡。

             再次看望朋友的時候,朋友依然沒有放下給我個念想的念頭。面對朋友誠意的目光,我的目光先是有些虛虛的躲閃,但仍然坦露了我對這杯子的牽念。

             朋友說拿走吧,它是屬於你的。朋友的淡然與誠意感染著我的內心,我收下了杯子,因為當時我信了朋友的話:杯子就是我的。

             我站到朋友的工作臺前,鋪開宣紙,將當時的情緒用筆墨塗鴉在了上面。

             時間是2011719日的上午。

             時過一年,今天也是719日,已是朋友離開的百日。伴隨早上毛茸茸的心情,杯子就意外地這麼破碎了。我無法憶起它是怎樣脫手,又是怎樣撞在地面上,我低頭的時候,它已經裂成三瓣。

             我蹲下來,思緒默默,目光默默,手指默默,慢慢地撿拾起碎片。

             我的心塗鴉,給朋友的那張是第一章,那是我用水墨寫詩的開始。朋友在醫院時,告訴我,他要帶走。於是,那第一章就覆蓋在他的身體上,化入另一個世界。

         原本朋友說這杯子是屬於我的,以為它會陪伴我走完餘生,沒有想到今天它以這種方式與我永恆。

             朋友說,杯子是我的,當時我信了,現在想來,杯子就是它自己。每個人、事、物都是他自己,與世間其他的人、事、物的聯繫靠的是或深或淺的緣

             一隻陪過我的杯子,來過,又走了;我把它、也把朋友留在心裡。有機緣讓我遇到的人、事、物,我都會珍惜,因為所有的機緣不可逆轉也不可預期。

             來者不迎,去者不送,相伴時珍惜。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