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堤逸事11

中秋懷舊隨想

 

         「八月十五是中秋,有雞有鴨有芋頭,有錢人家食月餅,冇錢人家吔  芋頭,綠衣 ②周街  查戶口,兵役    上樓上樓」。這是我們童年時,一首經人改撰後,而又帶點戲謔的童謠。末後兩句道出了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至七十年代中期;當時很多家庭很無奈地而又必須接受的一種苦況。試想下,一個精壯青年,剛完成了中學課程,又或者學藝初成,正要舒展抱負,邁向前程的時候,為了不甘當上炮灰,作無意義的犧牲;必須躲進了象牙塔,過著不知要待到何年何月,暗無天日的生活。每逢午夜,聞得人聲狗吠,舉家人皆驚惶恐懼。這全是由一場兄弟鬩牆的內戰所造成。

    在我記憶中,每年中秋節晚上,大都是密雲滿佈,微風細雨,甚至滂沱大雨的天氣,這由於在越南那月份正值雨季,所謂“清風明月”是很難遇上的。曾聽母親說道:「如果在八月十五見到月光,嗰年越南將會和平」,可見在當時,人們對那場漫長內戰感到多麼無奈,對停戰的渴望,是多麼殷切。

    終於有一年,確實出現了朗月清風,蟾華高照的景象,那就是在1975那一年;但可惜它並不給人們帶來喜悅和昇平的希望,而是還須經歷一段近二十年的艱辛和悲悽歲月。原因是當時政府急於推行一系列的改革政策,但又沒有完善的計劃,很多人由於不堪其擾,或難耐其苦,唯有買舟而去,但結果是,好端端的一家人,被弄至各散東西,甚至陰陽永隔。尤幸其後政府落實了開放自由經濟政策,同時亦制定了較完善的計劃,人民生活開始趨向穩定,並從此邁向佳景,現今與當年比較已有極大改善。越南是我們的第二故鄉,此情此景是我們最感欣慰的。

    雖然每年中秋節的天氣依然昏暗,雨雲密佈,但母親卻照樣到時到候擺上香案,陳列鮮花果品;糕餅點心,月餅與小香芋,更是少不了,誠心地向上蒼禮拜。當母親拜祭完畢後,正是一家人最開心時刻,全家圍桌共座,有說有笑,品嚐著剛才供月的果點,洋溢著一片團圓歡敘氣氛。我曾自以為是地說:「現今科學昌明,已證實到月宮上的廣寒宮與嫦娥仙子,全屬子虛烏有之傳說,我們何必還來膜拜呢?」;只見父親微笑地說:「這是我們中國人的傳統美德,且看,我們一家人在今天可以開心地一齊團圓賞月,這是上天賜給我們一家的福氣,向上蒼膜拜,是表達我們感恩之心」。父親這番話,給了我一個莫大的啟示,原來每一件事情,都有著不同的觀點角度,問題是我們用什麼心態去理解。

    在我的朋輩中,有好幾位是在街市擺賣營生的,在一些傳統節日後,常聽到他們說:「一節淡三市」這句口語,這句話不難理解。的確在中秋節過後數天,卻是醫生們與中西藥店等的,繁忙時段,原因好簡單,由於絕大部份家庭,都保持有做節的習俗,因此在午餐或晚飯時,經已大魚大肉,飽吃了一頓;到了晚上又來一個賞月宵夜,如此一來,無論大人或小孩,都很容易吃出病來,或吃壞了肚皮;如喜愛杯中物者,更易中招。

    我所居住的巷子內,有數家製作竹籐器具的家庭,他們給我們兒時提供了自製花燈的條件,我們一班玩伴,使著明索暗取的小計得到了籐枝和竹條等材料後,(其實那些鄰居是很樂意免費送給我們的),互相一同扎扎捆捆,弄好了骨架,然後把透明或半透明紙糊上,雖然來來去去都是同一款的五角星型花燈,但卻是一盞我們稱心滿意,充滿滿足感的自製花燈。還有一款也是我們自製的,是用一個舊鐵罐,一個木製舊線轆(這東西現時可能已成為古董文物),一條稍粗鉛線,一根稍長竹竿,等材料製成的一種不怕風雨,而滾地有聲的手推花燈。當我們一齊推著在罐內燃點著蠟燭的手推花燈,在街頭巷尾行走時,由於發出了嚦嚦喇喇的噪音,行人的回頭率是百份百的。

已記不起,在那一年開始,西堤一些大型糕餅店,酒樓,食肆和飯店等…,在中秋節前,在門前佈置安裝了大型的應節燈飾,一方面作廣告招徠,另方面提高節日氣氛。內容是以神話故事,歷史典故,俠義小說為題材;比如:夸父逐日;嫦娥奔月;武松打虎…等等。運用了串聯燈泡技術,或機械動作原理,把畫面造成神采活現,生動精彩。吸引人們佇足觀看,達到了促銷月餅的效果。

    中越兩國文化,自古都是水乳交融,風俗習慣,皆相仿無異。但慶祝中秋節,越南人似乎比中國人,更著重一籌。因為越南政府把中秋節訂為兒童節;當天,在學校或一些公共場所,都會舉行一些親子活動來慶祝佳節,給小朋友派花燈玩具,送糖菓糕點或月餅;講故事,猜謎語;提供益智遊戲,抽禮物…等等。試想下,小孩子在當天,有吃,有玩,有禮物,焉非最開心呢?

    現今世界各地,凡是越裔聚居的地方,相信都會舉行有關中秋節慶典;在澳洲雪梨卡市,每年都有舉辦一個盛大的慶祝活動,把該市整個商業區劃為活動範圍,禁止通車。近年更以煙花匯演作壓軸節目。在澳洲紐省,近年把中秋節納入多元文化節日,定名為「月亮節」Moon Festival   

      不過今年(2020),卡市的慶祝中秋活動,受一種全球流行著的疫症影響,將會暫停,雖無奈但慶幸一一因為澳洲各州份與聯邦政府能靈活地通力合作,(這點更要感謝各級的衛生部門和機構,所付出的犧牲和努力),使對疫情的防控取得了驕人成績,獲得國際上讚賞,至於受疫情所波及的各層面,其舒困措施,更令國人受惠和佩服;能生活在一個如此仁心仁政的國土上,深心感恩。

祈願澳洲:康泰祥和,風調雨順,百病消除,溫飽安居。

 

吔:粵語,食之意 綠衣:員警 周街:到處 兵役:在當時逃避兵役的青年 柄:粵語躲藏之意。 

                                                                  2016.9.2初稿  2020.9.26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