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裡的「元旦」

                                   

 

蕭疏白髮不盈顛,守歲圍爐竟廢眠。

  剪燭催乾消夜酒,傾囊分遍買春錢。

  聽燒爆竹童心在,看換桃符老興偏。

    鼓角梅花添一部,五更歡笑拜新年。”

 

這是清代戲劇大師孔尚任的詩作《甲午元旦》,詩中描述的是作者同家人過元旦時其樂融融的場景。一家人團團圍坐爐前,徹夜飲酒守歲,白髮老人傾囊給孩子們分發慶賀春天到來的喜錢,元旦伊始,家人們開始放爆竹、換桃符、聽鼓樂、拜新年……

        熱鬧的節日裡,孩子們永遠是快樂的主角。南宋詩人范成大的《賣痴呆詞》寫到:“除夕更闌人不睡,厭禳鈍滯迫新歲;小兒呼叫走長街,云有痴呆召人買。”元旦前夜,迷信的大人們以巫術祈求鬼神消災。孩子們則奔走在大街上,大聲呼喊著:“賣汝痴!賣汝呆!”意思是把愚痴和呆傻當成物件兒賣給別人,自己新年開始後就變得聰慧異常了。豈不知,一家家大人們閉目祈禱,一個個都是痴痴傻傻的樣子,感情痴呆都賣給爹娘了。彼情彼景給節日平添了幾分詼諧。

       婦女是節日裡最忙碌的角色,“兒童燒爆竹,婦女治椒花。”孩子們在外邊放鞭炮,女人則忙著準備節日的用品和食物。大俠金庸的祖先——清代詩人查慎行在《鳳城新年辭》中描寫了一段古代婦女的忙新年的場景:“巧裁幡勝試新羅,畫彩描金作鬧蛾。從此剪刀閑一月,閨中針線歲前多。”因為古人有正月忌諱使用針線剪刀的習俗,所以元旦前幾天婦女們要緊趕慢趕地做針線活兒。

       老年人既喜歡家人團聚,兒孫繞膝其樂融融的節日氣氛,又害怕新添一歲老之將至的凄涼晚景,不免發出“人情舊雨非今雨,老境增年是減年。”、“獨有龍鐘叟,凄涼感歲華。”的慨嘆。元代詩人邵亨貞在《戀繡衾•辛醜元日》中感慨地寫到:“盡說道、春來好,老來人、長怕換年。”當然也有滿不在乎的老人,唐代著名詩人白居易怡然自得地解釋:“眾老憂添歲,余衰喜入春。年開第七秩,屈指幾多人?”你們這些老頭老太都擔憂長了一歲,俺雖然衰老卻高高興興過元旦,過了新年俺七十整,掰開你們的手指頭算算,俺這歲數古來能有幾人?當然又過了幾年,白老爺子也發出“病眼少眠非守歲,老心多感又臨春。”的嘆息。宋代詩人楊萬里則在酒桌上不無自豪地說:“老子年齡君莫問,屠蘇飲了更無兄。”諸位甭問我多大歲數,喝了這杯屠蘇酒俺告訴你,圈兒裡邊除了俺都不具備大哥的資格。

       青年人的節日總是與愛情糾結,人們都歡歡喜喜過新年,痴情男女則“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沒有找到心愛的人便“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明代詩人袁宏道在《迎新春》中記載了一則生動的愛情小插曲:“青蓮衫子藕荷裳,透額裳髻淡淡妝。拾得青條誇姊妹,袖來瓜子擲兒郎。”明朝某一年元旦,一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恰巧遇到心中的白馬王子,於是羞答答用衣袖藏些瓜子拋向情郎哥。有志向的青年則遠離卿卿我我的兒女情長,明代大才子文徵明記錄自己的忙於考取公務員的元旦生活:“人家除夕正忙時,我自挑燈揀舊詩。莫笑書生太迂腐,一年功事是文詞。”

       官場中人過元旦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親人,而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所以免不了借此機會拍一拍馬屁。得到元朝統治者重用的宋皇室後裔趙孟頫在《萬年歡•中呂宮元日朝會》中極盡阿諛之能事:“……一朵祥雲捧日,萬象生輝。帝德照光四表……喜動龍顏,和氣藹然交泰……從今數,億萬斯年,聖主福如天大。”肉麻的很。

       過新年了,一切都欣欣然,每個人都有一份美好的心願,孩子們盼望開開心心地玩耍,婦女們忙忙碌碌祈望家人幸福如意,青年男女渴望幽會互訴相思之苦,老年人期望自己健健康康長命百歲,中年人希望事業發達。有的願望樸素,有的願望美好,當然也有一些願望不著邊際,還是“蘇門四學子”之一的宋代文學家晁補之的元旦心願更實際一些,也更接近於平民百姓:“灶馬門神,酒酌酴酥,桃符盡書吉利……願與兒孫、盡老今生,祝壽遐昌,年年共同守歲。”

 

                                                                                            2012.1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