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範堤村（組詩）

中範堤村

在我的家鄉

寡婦門前依舊是非多

村旁的草垛下

總藏著幾段風流韻事

犬吠穿過的夜晚

越發地寂靜

微風中一盞盞明明滅滅的燈光

告訴你這是一個真實的人間

留守老人，每天都刷新著思念

留守兒童，每天都刷新著期盼

靜夜裡的“撲通”一聲

村長又跳進哪個單身女人的小院

一条看家狗撞見了

那叫聲讓這個小小的村莊

一下子就沸騰起來

站成一棵樹

日日夜夜風風雨雨中陪著祖母的

就是那一棵年老的樹

祖母說，爺爺走了

他的靈魂站成了一棵樹

不信，你聽那小風一吹

爺爺就會嘩嘩啦啦地和她說話

風來了，雨來了

你爺爺還不忘為我遮風擋雨

夜深了人靜了，叫祖母回家休息

她總說，再站一會兒，再站一會兒

我深知

她想把自己也站成一棵樹

母親的紅薯

母親煮熟的紅薯

香甜的紅瓤化成蜜

直接淌進咽喉裡

在老家，紅薯被放進地窖時

冬天就來了

大片大片的雪花

落在母親頭頂上

白花花的一片

分不清是雪花還是白髮

母親是個農民

一輩子沒離開過土地

她愛種五穀和雜糧

尤其喜歡紅薯

她說這紅薯像我

煮熟後香甜如蜜

甜蜜著她想我的那些日子

霜降，母親燃起火爐

季節飛馳的腳步

不能再繼續飛奔了

站在歲月的深處

哪怕只是一小步

就能和漫天雪花

撞個滿懷

鄉下的母親，燃起火爐

那一縷緩緩上升的炊煙

拖著疲憊的身軀

和已挺不直的腰杆

艱難地   慢慢升騰

即使拼盡全身力氣

也要做最後的翹首

她多想親眼看一看

遠在城裡的兒孫

可每到最後

她的每一次濃濃的願望

都會在一陣微風中

煙消雲散

我在城市的高樓大廈中始終不曾看見

於是在每個深夜  都想著母親做的飯菜

一縷炊煙便會出現在我書案上的白紙上

出現在我的心裡，出現在我的詩歌裡

慢慢升騰，慢慢溫暖

乳牙

那是童年的

一枚商標

或一張名片

從生命的星空，墜下

幾點生命的光輝

如今，自己快要化成

一縷青煙

乳牙啊，故鄉那黃土做成的牙床

有我的根

在那裡，一直深埋

麥秸

麥秸是燒鍋的引火

麥秸是牛的草料

麥秸是麥子的母體

麥秸堆在地裡

麥秸最後化為灰燼

或徹底腐爛，之後融入泥土

這像是鄉親們的

一生

                   201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