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海洋詩人李國七

 

  昔日拆閱一些信件時,發現一封沒有寄信者、也沒有回郵地址的函件?幸而字跡依稀能認,原來是馬來西亞華裔詩人李國七。寄出的日期竟相差了三年,外子不停埋怨,這令人難以相信竟有此驚人的疏忽,不禁讓錯失幾次相聚機會而嘆息。

    數年前,一通陌生的電話,促成兩位神交已久的詩人,終於能夠會面。那天,迎進我家那位瘦黑男孩,光亮的眼神透顯靈慧。這位白天和黑夜與貨輪上機械為伍,波濤當歌,星月作伴,海風為棉被,卻仍然保留青春無悔。滿身書卷氣,他給我的印象是年輕樸實,缺乏行船者該有的滄桑。

    以後,國七的貨船只要駛抵墨爾本海港,他一定來電話通知,外子便高興地駕車去碼頭接他到寒舍;一齊用頓簡單晚飯,他也如餐珍餚,頻頻稱讚。飯後話匣子掀開,全家圍坐,總喜聽其述說各國各地見聞,彼此忘倦深夜才散。

    他也會殷殷詢問我們有關華文文壇近況,若談及其心儀而無緣結識的文友時,國七會呈現滿臉無奈遺憾。外子心水與他一見如故,兩人因此成了忘年好友。

    間或他來帶我們上貨船參觀,孩子好奇地連串發問,他耐心講解從未感煩。一首一篇的好詩和文章,就在那僅可容身的低矮倉房內完成。我百思不得其解,一顆青春活潑的心,怎能忍受枯燥的海洋生涯?又聽說常年受風侵日蝕的海員,較易蒼老,但國七不停地讓海浪耍弄,在暴風寒雨中穿插,不但稚氣未減,且容光煥發。

    佩服他的堅持,創作從未間斷,而且好學不倦,旅程中伴隨是各類中英書籍。每次暫停港灣,各船員都迷醉醇酒美人,沉醉銷金窩裡,流連忘返。僅他靜靜地尋幽或造訪偏遠鄉鎮,為讀者撰寫些奇風異俗詩文。他喜歡和樸實的村民交談,鄉民熱情招待他;讓國七感受無限親切,猶如見到家人或鄉親。

    閑談時,外子曾詢問何時會結束和海浪為伍,與天地作伴的日子。他總是笑說等等吧!那天我真正討厭追天逐海時,會重回綠茵的懷抱。强調此生無怨無悔,愛遼闊大海,甘願青春歲月隨風浪飄逝,如斯深厚情懷,怕很難放棄了。

最後接到的信,告知喜訊是他剛剛通過一級機械師考試,仍愛觀海聽浪的生

涯。彼此都忙,記不起多久沒通訊,但常常讀到他刊登各地的詩章,真是僅有海員才能寫出:醉人駭浪無涯海洋姿態。漸漸地彼此又完全斷了通訊,相互彷彿被遺忘啦。

那年受邀去馬來西亞參加微型小說研討會,皎月正和繁星競賽,清風也靜聽各國作家們熱情交流時。恍惚聽到熟悉的喚叫,轉頭時見外子飛奔;眼前壯碩的男士,依然昔年一樣童稚笑臉瞧著我。

我們就在附近的露天啤酒檔,啜酒傾談。國七興奮地告知已經回返甜蜜的家庭,且結婚育有一對兒女;並已棄海從商,滿臉幸福說:現各處採購又成了穿雲霧的飛鳥。

意外重聚,直至華燈漸熄才歡散。我們都非常高興,並也對他送上無限祝福。卻沒有約訂再見之期,外子頓感悵然若失。

汪洋大海是我們難民刻骨銘心的惡夢,當年不知有多少投奔怒海的難民們被吞噬生命。討厭海懼怕海的我們,這次偶然和愛海的李國七重逢,成為好友;使更珍惜緣,緣生緣滅是註定的,我會永遠珍惜這段異國的文緣和情誼。

  盼望詩人李國七能在風笛詩社網頁或“世界華文作家交流協會”網站、或者澳洲「同路人」雜誌上讀到拙文,若我們的文緣仍在,祈願能從天涯海角外,捎來片言隻字。  

 

    (二零二五年四月廿五日澳洲軍人節重修於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