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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詠涼天

 

 

 

中午,總是拿著飯盒走到外面去吃。維多利亞大學校園後面是一大塊雜草荒地,草木灰黃、枯黃、褐黃,還有灰土綠的柚加里樹群,稀稀落落散佈其間,更遠處是新社區的人家,屋頂漆的像童話故事的五彩糖果屋,像小學生塗的水彩,完全沒有個準則,又像澳洲土人的斑點圖騰,在秋陽下糢糊的灰綠色樹影中點點發光。

 

頂著瑟瑟南風,迅速把便當吃完,開始我的健康散步,同學都聚集在 Cafeteria, 沒有人出來。正好可以享受一個安靜的午後。學校和荒原有一道矮鐵絲網牆隔開,但是野兔子的糞粒仍然到處都是,放眼四處張望卻看不到一隻,也許他們晚上才出來吧!一位校工正在往野草噴藥,其實不算什麼名花,校方為了省水,只種了些耐旱的蘭草。一種葉子像國蘭,春天發出一支長梗子,麥穗上開幾朵小紫花,臺灣山坡上到處都是,這裏卻當花來種?我並不是不珍惜這些蘭草,因為它們生命力頑強的很,反倒是擔心小兔子們,晚上出來吃了這些含有農藥的草,不知道會怎樣?

 

想到這裏,早上路過社區的運動場,遠遠就看見一陣煙塵順風撲來,趕快逃到對面馬路,靠近看原來剪草工人在做善後工作,把割草機漏掉到馬路上的草屑,用一種長管子吹風機把草吹到路中間去,這樣就可以不用掃地了。而且,這種大型吹風機馬達聲音很響,不輸於割草機的隆隆聲,加上一連數月乾旱,草下土乾成灰,經他一吹順著風捲上了半天空。又是草渣、又是泥灰黃塵滾滾差可比擬市區沙漠風塵暴奇景。原來科學的進步讓人們忘記了掃帚的功能,也許有一天要到博物館去尋找它了。

 

每到秋天寒風一刮,公園裏的大樹就幾家歡樂幾家愁。市府的工人開著鋸木屑機器車來到公園。挑兩三棵樹林中長的最直最高的大樹,先鋸倒再鋸成許多小截,扔上卡車帶回去,剩下的樹葉和細枝就放到木屑機打成木屑,堆到其他的樹下,做堆肥。記得去年市政府還發動街坊來種樹,我還特別向一位政府職員請教:什麼情況可以砍樹?他說:當樹有病時。可是就我多年來的觀察,那些被砍掉的樹幹都好好的,年輪清楚又漂亮,看不出有病。他們鋸樹、鋸木屑工作效率很高,常常天沒有亮就把車開來,不到兩三小時就處理完畢,載著一車木頭塊,一路開著收音機愉快的收工而去。但是一些被風刮斷的樹枝躺在草地上,卻拖了個把月無人問津。朋友家中有一個精雕細琢的大理石壁爐,秋風吹寒風丟幾塊木頭,生起熊熊爐火,三、五好友圍坐壁爐,火光映照人臉通紅,一杯甜酒在握暢談海闊天空。誰還會煞風景的去談環保問題?其實這麼不停地砍老樹,總有一天都變成了大草原,煙囪再也冒不出煙來了。

 

大學後面本來是原始森林圍繞一個湖泊,但是白人移民後,大量砍樹開發社區,於是湖泊沒有了樹林保護水源,就慢慢乾涸了。只有下了雨,臨時聚集低窪地區成零星小水潭子。地圖上真的有一條 Jones Creek小溪,和 Cairnlea Lake 湖呢!想來兩百年前,此地一定是林木鬱鬱蔥蔥,淙淙溪水蜿蜒丘陵流入湖泊。可惜十九世紀後大批外來移民,視這種幽雅環境為良好定居所在,濫伐林木以為建材,巨大神木第一個遭殃,它是造橋、鋪軌道枕木的最佳木材。澳洲人最愛的 Hardwood 家具,房屋廣告特別標明廚房壁櫥,採用高級典雅的 Hardwood,早在三十多年以前 Hardwood 不過是鋪地板的普通建材,塔什瑪尼亞島上的原始森林,雖然經過環保專家一再向政府抗議,但是為了就業問題,及合約的限定,必需砍到2010年才能罷休。以後島上幾條泊泊的河水,不知道會不會減量成涓涓的小溪呢?

 

走著走著,竟然走到校界外,眼前一大片窪地儘是些細沙、石礫,兩三株蒼老柳樹,缺水使它的樹皮縱紋加深,像飽經風霜的老者,佇立在風中,柳枝條上稀稀疏疏黏著幾片乾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最後的秋季陽光映在臉上只有些微的溫暖,遠處地平線堆起了雲牆,逐漸增加,也許老天可憐我們三個多月沒有下一場雨了。上課時間快到了,我回頭再望一次 Cairnlea Lake 的遺址!想到中國一句古諺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只可惜,此地氣候乾旱少雨,一條小溪都生存不易那來這種神話?只留乾涸的河床和向南風悲鳴的老樹,看了叫人欷歔!

 

2005.6.3寄自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