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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兵

 

 

 

 

 

他從床上爬起來,披件單衣,走出大門,匆匆地,一腳踢到碎磚,「媽的!那個死孩子丟在路上﹖」半夜裏鄰村野狗叫得淒慘,露沉沉,摸黑一片,黃老爹靠著多年記憶,這段到公共茅房的小路,閉著眼都不會走錯的。鄉下小村子的公共路燈過了晚上十點就關了,這一帶都是違建戶,大家都沒有浴廁,只有靠小河的菜園旁邊的豬圈搭了一間稻草棚子,兩塊板子下一個大坑,就算是廁所了,外面就是露天豬糞坑。

話說,這黃家老爹走到門口,拿出了蠟燭點上,立在門板後一塊滴滿蠟油的紅磚上,才要跨上木板,就聽到隔壁豬群的雜亂驚叫聲,「奇怪﹖有人偷豬﹖」

好像這兩天村子不太平靜,阿木媽晒的被子不見了,金水嫂的蒸籠裏的菜包不見了,大家都提高了警戒,準備捉小偷。嗯﹖該不是躲在豬舍後的柴房裏吧﹖他加快了速度,揩完草紙,一手提著褲腰帶,一手握著蠟燭,便隨著人聲跨出門來。

人聲逼近門口,大夥村民提著煤油燈,拿著鋤頭、竹竿、木棒,鬧鬧喧喧地,有人大嚷:「躲到豬圈去了!」黃伯褲管被人向後扯了一下,他回過頭,那人用衣袖遮臉,身子縮在門板後。

「黃伯!救我!我是阿祥!...”村子口的阿祥”!」

「你怎麼回來啦﹖不是去做兵嗎﹖還有兩年不是﹖」

「我待不下去了,他們欺侮我....」。

「噓!你先躲在廁所裏別出來!」黃老爹邁出茅廁。站在門口,另一隻手擎著半節蠟燭。

人群中有人看到了:「黃老爹﹖隔壁鄰村看到有賊子往這邊逃嗎﹖你有沒有看到﹖」

「看..是沒看到!不過外面豬棚裏的豬叫得兇,怕不是鑽進柴草堆裏﹖」大家這會兒立即轉向豬棚子圍攏起來,有人還吆喝著:「這回可跑不掉了!」大家拿著木棍、竹竿猛往稻草堆裏叉。

「小心!別叉死人了!咦!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裏面﹖」大頭蔡人高馬大、臂粗手長,兩手握住丈把長的粗木棒,使勁地往稻草堆中三撥兩撥,扒出個大窟窿。有人把煤油燈湊上前去照亮:「看看!是個舊肥皂箱子﹖」

「嘿!嘿!這不是阿木媽的花棉被子嗎﹖誰家的洋鐵皮桶﹖還有個舊式軍用水壺!一件破軍服外套!」

「準是這廝躲到這兒啦!」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接話,比看廟會還興奮。

「各位!各位鄉親!我看今晚這隻賊是不會回來啦!」

有人嚷:「為什麼﹖」

「因為我們在這裡大聲吵鬧,十里外都聽到了,現在請大家安靜!聽我說:“把他的東西放回去蓋好稻草”,這些東西他明天一定會回來拿,咱們預先設下埋伏,明晚來活捉他,怎麼樣﹖」

有的說黃伯人老有經驗,凡事看得準,我們就聽他的吧。

「唉喲!不好!我又想拉了!」說時遲、那時快,他拉開褲頭繩子,一轉身又鑽回了茅廁內,才關上門,外面傳來一陣哄堂大笑!

 

笑聲隨著人群遠去。

 

2004.11.23寄自袋鼠國樂樂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