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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卡片
母親節到了，同學都在說要買什麼卡片送給母親，放學後簇擁到書店去選購。她的口袋空空，是沒法子跟去的。 學校位在城中心，放學回家時正碰到公司機關下班，公車都塞滿了人，過站不停。她背著笨重的大書包一連等了幾班後，轉往火車站方向走去，經過書局門口，櫥窗裏擺滿了彩色精美的母親節卡片，她站在那裏，伸手捏了二十元紙鈔幾次。 “張小倩！妳也來買母親卡嗎？” 隔壁班的張玉里剛走出來。 “是啊！後天就是母親節了，不知道送什麼好！” 小倩隨口回答。 “你看！我買這種有灑金屑的，很便宜，只要10元。” 玉里展示她買的卡片。 “是不錯，可是、、、、”，小倩實在不想告訴她自己沒有錢。 “我也沒有錢，今天家事老師沒有來，材料費還沒收，我就是拿它去墊的。”玉里很貼心的告訴她自己的妙計。 “那成嗎？” “怎麼不行？反正我媽媽一看到我送她這麼漂亮的卡片，還會加倍還我錢，叫我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呢！”玉里的媽媽聽說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很有氣質又很疼愛獨生女兒，同學們都羨慕極了。 小倩伸手摸摸口袋，裏面有兩張藍色十元紙鈔，她在想如果送母親這張卡片，她會不會高興呢？ 玉里沒等她答話就硬拉進去，書店裏特別擺了長方桌，雪白的台布上排滿了一盒盒卡片，花花、綠綠的，眼睛都花了。 “都好看！”她嚥了一下口水說道。 “可不是嗎！你看還有外國進口的，一張都要三十元！”玉里指給她看。 “太貴了！還是妳買的那一種又好又便宜”。小倩不想呆太久，匆匆買了玉里說的10元一張的卡片。聽玉里說：等到星期天再拿出來，給母親驚喜一下，她藏夾在化學課本裏。 回到家都過七點了，母親的臉鐵青，問她死到那兒去啦？害她沒人替她帶孩子無法燒飯。 她唯唯諾諾道歉說是班車擠，上不了車，只好一路走回來家。母親一聽就冷笑說：你該不是去逛街了吧？對門的玫儀比妳早一個鐘頭回來！ 她想說：玫儀都是搭王滿嬌爸爸的小包車回來的，但是她沒說去買母親卡，反正是晚了，真懊悔為什麼會聽同學的慫恿。 母親叫她去帶弟弟到外面玩，等爸爸回來再吃晚飯。她牽著弟弟走到巷子口的小公園，許多小孩在玩鞦韆、搖船，還有的正在追逐玩耍，小弟一進了公園就衝到了旋轉盤，一手攀著鐵支架，一腳站在盤邊，另一腳使勁地踏地滑著，口裏還一邊叫喚：”姊！快來幫我推！” 她趕快跑過去，抓著扶桿使勁地推，旋轉盤終於越轉越快，推順了，也就不累了，她放慢了腳步。 “再快一點！用力呀！” 弟弟站在木板台上，雙臂攀著鐵槓子、一腳抬起，在表演金雞獨立。 她喘氣著，好像越走越疲累，肚子正鬧饑荒，勸他回家看看，晚飯大概燒好了。弟弟笑起來：“媽媽說爸爸今天不回來吃晚飯，剛才巷口吃了餛飩麵，媽說你在街上吃過牛肉麵了，所以沒等你。”她一聽到餛飩，肚子餓得就像青蛙嘓嘓叫起來，腳也軟了。 “姊！你快推呀！推得這麼慢，不是吃了牛肉麵了嗎？我要告訴媽媽你不陪我玩！” 弟弟威脅她，她還真怕這個獨生子弟弟告狀呢。推吧！她把頭埋在雙臂下，六十度傾斜，藉身體的重量向前推，推啊，推啊，她越跑越快，出汗了，她忘記了饑餓。旋轉盤像個大陀螺飛快的轉起來。風聲、笑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小倩！快停下來！快停下來！小心把弟弟給摔倒！”她聽到父親的聲音。她雙手手緊抓著鐵槓子，身體虛脫似地被旋轉盤帶著跑，實在沒力氣把轉盤拉停。爸爸快步上前抓住鐵槓子，向反方向推，它才停止。 “爸爸！好可怕喲！都是姊姊故意的！”小弟撲在爸爸的懷裏撒嬌。 “妳不領著弟弟在家做功課，這麼晚還在外面玩？”爸爸一路訓斥她。 “爸爸！今天是母親節隔壁林嬸嬸請媽媽去玩，媽說：姊姊吃過牛肉麵了！” “你呢？小寶貝！”“我等爸爸！” 小弟甜甜的回答，爸爸一手抱起他，一手提著公事包，把一個報紙包遞給她，她聞到香噴噴的燒鴨和滷菜香，一路走、一路跑追上爸爸的步子。 那時候馬路很遠才有一盞燈，昏黑黑的，泥土地上夾著凸起的石塊，常常有人在路上倒廢磚石在凹坑裏，防止人踩到水坑。 “唉喲！” 穿著木屐的腳趾踢到一塊尖石，痛得她彎腰抓住腳指頭，爸爸一手把她拉起來，弟弟在旁邊大聲叫嚷：”姊姊你把燒鴨翻到地上了！”可不是嗎！她趕快把散落地上的鴨塊撿起重新包起來。 “髒死了！我不吃了！我要告媽去！” 弟弟嚷嚷著。 “沒關係！先回家用冷開水洗一下，就好了！別跟你媽提起，聽到沒有？”爸爸說完，又問她摔傷了沒有？她忍著痛，搖搖頭，她只是擔心那包沾上泥土的燒鴨。到了家門口弟弟就大叫大嚷著： “媽媽！爸爸回來啦！” 那天晚上，一家人圍坐桌前啃著燒鴨、牛肚，弟弟喝著香桔士果汁，爸爸看到小倩端完菜飯立一旁。父親奇怪道：妳怎麼不一道吃？ “她吃飽了！她放學後去吃了一碗牛肉麵。”媽媽接口回答。 “難怪她推轉盤那麼大的力氣，感情是吃飽了？”父親喃喃低語。 她用勁的點了一下頭，走回房間去做功課。 坐在書桌前，一口氣灌下500cc大玻璃杯冷開水，肚子這回真的漲飽了。今天國文課新教的文天祥正氣歌，朗朗唸起來：
“天地有正氣 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岳 上則為日星 于人曰浩然
唸著、唸著，彷彿氣宇軒昂的愛國志士文天祥立在窗外，正向她點頭微笑。
(2006.5.16寫於墨爾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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