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 虎

 

 

 

          初次相遇、他雙手遞出一張印刷極精美的名片,彬彬有禮的說:「多多指教,我姓談,談話的談,要買新車找我,老友記都算特價。」聲音雄壯,耳膜嗡嗡作響,真是難忘的留下了個粗獷的印象。

            果真在挑選汽車時再度交往,他滔滔不絕如數家珍般把幾種新車的性能一一比較,彷彿已背誦了千百次的導遊,所有內容隨口而出,絕難挑剔;和他外表那份粗野頗不對襯,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幾年間我們由泛泛之交成了老友,節日慶典彼此兩家互約一起歡樂,談太太雖然生育了三名兒女,但注重保養,歲月如水般流過無痕,女兒和她在一起如不介紹一定以為是兩姐妹。她那溫柔的氣質、輕聲軟語,是個典型的賢妻良母。

工餘也和他經常到酒吧喝上一兩杯啤酒,散散心鬆弛緊張的壓力;那天大概多灌了幾杯下肚,談虎漲紅著臉問我:

「老黃,你家有無多餘的空房?如有可否分租給我?

「你開什麼玩笑?喝醉了嗎?」我驚訝的幾乎不信傳入耳朵的話。

「她趕我走,鬧著要和我離婚;我已再三道歉,也保証不會有下一次了。媽的,她得理不讓人,抓住了我的痛腳,大做文章,要我好看。子女都同情她,全認為我錯,不該有婚外情,全世界也都說我花心,犯了一次又一次,其實我最初是故意的,後來是身不由己,這次也莫明其妙。但我沒想到她那麼絕情絕義,這次鬧真的。」

「都老夫老妻了,兒女也出身,再鬧分居不像話;凡事有商量,總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等我今晚去和阿嫂談談,她是明理人又是出名的溫柔。別想太多了,我送你回去,順便見見阿嫂。」

談虎大力搖搖頭,再要了酒,我阻擋無效,只好捨命陪君子;他一邊喝一邊說,彷彿犯了職業病,我的耳朵唯有借他傾訴 :

「媽的,以前子女小都全信了她,沒有人知道我自吞苦水多年,老黃你說,男人最痛苦的是什麼?

他紅著雙眼,一大口飲下半杯酒,不等我講就再說下去 :「我們結婚才兩年,居然和我的朋友不倫之戀,偷偷去約會,那時很窮住在鄉下,全村人都知道了,獨獨我被矇在鼓裏,為了那才對歲的女兒,也為了我談家的面子,連我父母都不敢給知道。趕快搬出城市,口中雖說原諒了她的背叛,但心底再三掙扎,也無法擦拭那傷痕。每次踫她,腦袋便出現她被那混蛋摟抱的形象。你知道嗎?我早已袋了綠帽,我從來不對人講,只為了自己的顏面也為了子女,她竟也以為那段不光彩的記憶真的沒發生過?」他一口一口的狂飲,想用酒麻醉。

談太太年輕時偷情?真難相信,但如沒有,談虎酒後不會亂吐冤枉她;如非親耳聆聽談虎這些怨言,如何敢想象集神聖、賢慧、溫柔等美好於一身的談太太竟也有過這麼一段風流史?

送他回去已變成空空蕩蕩的屋子,談太太留書出走了。我回到家,妻子說已和談太太通過電話,談太太很可憐,滿身傷痕,嫁錯了郎,只恨年青時不信老人言,家人反對這場婚姻,說他什麼名字不叫,姓談竟還要改名為虎?真個是「談虎色變」啊!

我咬著牙強忍著,沒有把談太太當年的風流史講出來。

                        二零零三年三月七日於墨爾本無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