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閉 症    2021.11.7季春於無相齋

秦森曾經留學歐洲，性格上沾染了法國人浪漫的作風，喜歡廣交各類朋友，和新知故舊盡情傾談；婚前不斷更換異性對象，有不少霧水姻緣，雙方分手後果然如霧似水，再相逢若時隔多月，恍惚有些印象，卻無法肯定彼此是否曾共赴巫山？ 

    那張俊秀五官配搭得恰恰好，尤其是那雙精靈有神采的眼睛，向對方專注凝視時，彷彿能將你的肺腑捧出來親吻。頗討人喜歡的那張嘴，三言兩語能讓你舒舒服服，明知是誇大，但透過他坦誠的瞳仁，聆聽者莫不頓萌好感。

    社交圈裡，秦森只要現身，周圍的男女仿若被磁場吸吮，紛紛趨近他，然後爆出陣陣笑聲。這樣一位單身貴族，難怪女士們都趨之若鶩；其中不乏有夫之婦，擺脫丈夫，靠近他時、水汪汪盈溢情慾愛慕的眼色，幾乎化成一張羅網，幾經掙扎他才能衝出貴婦們的糾纏。 

剛到而立那年，他熾熱的身心滾落冷若冰霜的軀體，用悲憫及好勝去征服飛燕冷柔的眸光。

飛燕不姓趙、姓錢。體態輕盈婀娜，瘦腰楚楚，肌膚如冰雪，淡妝藏艷色。邂逅秦森、不假言笑，他風發的意氣，竟被她寒冰如刃的沉默淹沒了。

秦森使盡渾身解數，專心攻城掠地，定時的鮮花、節日卡片、電郵情書、電話；追蹤、痴纏、等待、約會，再冷的冰再硬的雪也漸漸融化。   

    飛燕的白婚紗猶如刺蝟織成，結髮以後，秦森躺進溫柔鄉裡，享受冰雪包裹的火球，從此夫妻形影相隨，鶼鰈情深，一時傳為佳話。

飛燕講原則按章辦事，婚後、秦森脫胎換骨般，竟變成了另外一種德性。在嬌妻寸步不離的依偎裡，如今再難見到像往昔般、被許多異性包圍的場面。

一對兒女相繼誕生後，熾熱的愛情早降溫，秦森謝絕交遊，專心扮演人夫人父的角色，喜歡傾談時唯有煲電話粥。江湖上的各路朋友都已知道，秦森被囚困在溫柔婚姻的冰冷古墓裡，沒有人想得到他為何能忍受？

    四十歲的生日，秦森打開太太送的禮物，是最新式的流動電話座機。舊電話取走即換上新的，電話鈴響時不必拿話筒，屋子裡到處都能聽到對方的聲音。秦森領教了一次，沒半分電話傾談的味道；像在收音或播音，飛燕冷冷的聲音說：

「以後，我在廚房或客廳甚至在寢室或浴室，都會知道你整天聊些什麼？那麼長舌的男人、真少有喲！」

    秦森終於明白什麼是水火不相容？望著那對乖巧的兒女，一次次推翻了他走出冰冷古墓的決心。

      秦森再不敢踫電話，也不肯接聽電話；舌頭猶似被切割掉，終日閉口噤若寒蟬。

      錢飛燕笑靨如花，對親友們說丈夫患上了自閉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