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 南 散 記
之一
近鄉情怯
一九七八年攜眷棄國拋鄉、離開越南堤岸至今經已三十八年半了，以為今生再也不會回去我成長的第二故鄉？過去幾十年足跡遍及世界各國，東南亞地區每個國家幾乎都去了至少兩次、甚至無數次。唯獨當年逃離的故園、那塊養育我的魚米之鄉，除了午夜夢迴外，竟不敢隨著歸鄉人潮回去重溫舊夢？
事緣於1987年撰完首部長篇小說《沉城驚夢》，翌年由香港天地圖書公司出版，發行全球後；不意接到由坎培拉某領館打來的越語恐嚇電話，阻撓了我回越的意願。二十餘年前到新加坡參加文學會議，喜遇越華作家代表團，其中某文友暗中相告、要我暫時莫要回越，以免招惹麻煩。當年怒海餘生、豈能冒險再入虎口呢？從此再沒有興起重遊故地的念頭。
元月廿日幼子明仁邀請我們到黃金海岸渡假一週，陪同孫兒永良玩遍了電影世界、夢幻世界裏的各種遊戲。回程時明仁問我們是否想去越南？他二月中旬將到越南辦兩場展銷會，請我們回去探望親友；對內子婉冰來說、沒有比回越更吸引了，多年來她的心結就是前往祭拜養育她成人的外祖父母，自然滿心歡喜的答應了。
二月十八日越航班機起飛的時間是中午十一時，兒子相約九時在墨爾本機場踫面；他的行李特別多，要我們順路去接載孫兒，帶同永良去的理由是，他今年十二歲的機票仍是半價、明年就要全票了，生意人果然精打細算呢！
國際班機提前兩小時到機場、似乎較為緊迫？可是、兒子說了算，我們早到也無用。九時到達、見到越航幾個接收行李的櫃台外、兩排隊伍如長龍，心中頗為焦急。忽見到明仁推著兩個特大皮箱、笑吟吟的到了面前，說不必排隊，隨他到商務機位櫃台辦理手續。商務台前只有一位洋客人，等他幾分鐘離開後；輪到我們、很順利辦完託運五件行李並取到登機證，細看果真是商務機位呢。
進去貴賓候機室，要將機票給職員查看，驗明後客氣迎賓。候機室內的幾類點心、啤酒洋酒、瓶裝水和可樂等飲料、切好的水果都任君自由享用。等聽到廣播上飛機時，我們才前往登機處，也不必排隊，從另一通道優先進入。
越航B787-9型的班機只有一年多機齡，先前的擔心一掃而空；經濟位容納211人，加闊經濟位35人，沒有頭等機位，商務座機倉總共是28座位。全機滿座是274人，當天的經濟倉滿座，商務倉卻只得十幾人，我們祖孫三代四人，佔了一行，每行只容四個寬敞的座椅。按鈕可將座椅調成一張剛可容身的床位，心想有錢真好，能在長途飛機上有床可安睡，就不會太累啦！
座椅前每人一個可移動電視機、找到喜歡的電影，掛上耳機、調好座椅的距離，便開始欣賞電影。用餐前空姐要客人按餐牌點菜以及飲料，餐後流水線的分發甜點、糕餅、朱古力等等零食。唯恐客人吃不飽似的熱情服務，金錢掛帥的社會，越航是國營航機，標榜「社會主義」的<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彷彿也忘了社會主義的國策，一切向錢看了。
準時起飛後不到八小時、當地時間二時五十分，(澳洲比越南快四小時，墨爾本是下午六時五十分。)班機降落在胡志明市新山一機場。過關前、心中忐忑不安，始終有被拘捕的陰影在腦內徘徊？沒想到兒子早已安排專人接機，出關時我們四人走特別通道，稅關職員只是向我們瞧一眼，即在四本護照上蓋章放行。然後等拿託運行李，行李帶先轉出來的都是商務座位乘客的行李，原來在箱外都貼上紅色標籤:「Business
Class」，無產階級專政的國家，貧富階級與特權居然絕不含糊呢？
我們要去內航航機大樓，轉機去河內市，心想五件大行李如何移動呢？忘了那句「有錢可使鬼推磨」的諺語，兒子要我們隨他前往內航班機大樓即可，行李有人負責處理？
將信將疑的步行了約十五分鐘後、到達內航貴賓候機室、又是吃又是喝的先填飽肚子，反正吃喝的消費都已計算在機票中了。黃昏六時正從新山一機場往河內的航班起飛後，只有不到兩小時航程，也是點菜用晚餐，飽食後不久，班機便安穩降落在河內機場了。
內航乘客不必過稅關，直出機場、等取了行李，見到那五個不同顏色的大皮箱，原先疑慮之心終於放下啦！接機的小巴行馳半小時，載到烏燈暗火小路，以為是上了賊車？原來司機沒去過那家建在西湖附近的五星酒店Elegant
Suites
, 下車打電話，查問後再開車，直去約兩百公尺向左轉就到了。
司機迷路真讓我們虛驚一場，幸而我說的越語依然暢通，全程成為兒子的最佳翻譯。抵達大堂、即被美輪美奐、宏偉光亮的建築所震懾，越南追隨中國改革開放，這條社會主義的康莊大道是真正走對啦！
二十餘層的五星酒店，住客大都是西方洋人或蘇聯、西歐與北歐的白人觀光客，亞洲遊客較少，越南貴賓非富即貴，當然少不了各地前來首都辦公務的各級政要。酒店竟然沒有越南名稱，是何因緣只能心存問號了。
行程先到首都河內，兒子事先賣關子，真讓我們意外。反正越戰時也沒機會去北方，此次返越重遊，河內成了首站，驚訝中也難禁喜悅呢。
二零一七年三月八日婦女節於墨爾本。
相片三張，說明如下：
一：心水伉儷於當年家族經營的源裕咖啡莊門前、
與舊鄰居曾女士(中）合影、舊店已改建四層樓宇。
二：作者當年就讀於堤岸福建中學、經已改名為陳佩姬中學。
三：婉冰當年就讀於堤岸華埠穗城中學，校址正門，仍傳出越語讀書聲。
心水攝於2017年2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