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五

 

古芝地道

   

            古芝市(Cũ-Chi)座落在距離西貢三十餘公里的西南方,是「一號國道」直通到柬埔寨首都金邊的戰略重鎮。再去十五公里是盞盆市(Trng-Bàng)、往前再駕駛十餘公里便是鵝油市(Gò-Du)、然後是高台教總部的龍華市(Long-Hoa),最後一個城市是西寧省省會西寧市(Tây-Ninh),名聞遐邇的黑婆山只離西寧市中心三十餘公里。

            越南統一前、我每個月必定要從堤岸開車,沿著上述的大小城鎮推銷家族經營的生熟咖啡豆;因而對「一號國道」上、從堤岸到西寧省總共一百公里長的大城小鎮可說都非常熟悉。可是、越戰期「古芝地道」一般人民無從知道,那可是越共抗美的一條秘密行軍要道。

            國家統一後,沒想到這條軍事密道竟然公諸天下,更改造成為到南越舊都西貢觀光的引人景點。三月一日從酒店出發,司機阿武千辛萬苦的擺脫了塞車陣之後,小巴到了七賢四义路繼續往前走。往昔的記憶如舊影片似的翻開,街道兩旁不論民居或小商店、小食舖,竟然和三十九年前一樣,歲月彷彿在此被點穴了,時光不進也不退,印象中的街景仍然沒半點改觀?

            一號國道由於兩旁的林立屋宇、再無半分空間可拓寬,路人、腳踏車、機動車、甚至從田埂漫步而來的牛隻,莫不悠然自得的在國道上佔著丁點路面,成為一幅雜亂而優閒的畫面。

            過了市區不久、汽車駛入了一個大停車場,目的地已達,下車排隊購入門券,

越南人兩萬元、外國人十一萬元。由於我的越語仍然頗為流暢,祖孫四人門票只收六萬元、孫兒免費,同遊的意大利人富商馬里奧要十一萬元。可入閘時查票的姑娘忽用越語問明仁,兒子離鄉時才幾歲,童稚期根本沒學過越語。因此被拒用二萬元門票?我和她爭論,父母若皆是越南人,親生兒子何故變成外國人了?

        原來她們是以懂得說越語者才被視為越南人也?不懂者縱然是越南人,也當成「外僑」或「外國人」了?爭論無效徒然浪費時間,唯有去補交九萬元。

        為我們當導遊的是一位退伍軍人、越戰後才從軍,雖無實戰經驗,為了擔任與戰爭有關的地道導遊,受過專業訓練,有問必答、或用越語或說英語,算是應付得體。

            地道是越戰時越共游擊隊的秘密通道,無論行軍、部隊移動、彈藥、武器和補級品皆要利用地道。地道除了是通道外,尚有臥室、簡陋廚房,空氣是靠中空的長竹引入地道。草坡泥路外、有不少偽裝,若非自己人,是無法洞悉。看似相同的偽裝、有些是機關,一失足即跌落洞內,下面向上的是利刀、尖竹枝,鐵枝,跌下者非死即傷。

            最令人驚訝的是地道還有兩層、離開地面一公尺的首層是通道、再下一層是臥室或存放補給品等軍用物資的倉庫。越戰時、白天地道內幾乎到處有「解放軍」,晚上即從地道中出去活動。

            1968年越共在南方發動戌申年春節總進攻時,包圍西貢與堤岸的共軍;大部份是從北越行軍,翻山越嶺遠至南越首都外、暫時藏在古芝城地道內,等到農曆年過春節的除夕夜,才湧現進攻。事先美軍與共和軍無法偵破越共的這一驚天動地的總攻擊,就是當年美越情報、沒發現距離西貢城咫尺之遙的古芝地道,這條地下暢通無阻的大道為國家統一立下了巨大功勳。

            古芝地道只是典型的越共作戰通道,從南北越十七緯線分割處、到南越水草平原,下六省魚米之鄉各省市城鄉,相信地下的地道是四通八達;北越經過幾十年的抗法、抗美戰爭,胡志明師從中國學習到游擊戰爭的方法,當年北越國防部長武元甲將軍更是留俄著名的軍事家。越戰對於北越軍民是「師出有名」,他們的口號是「抗美救國」,「驅逐美帝還我河山」、胡志明語錄:「沒有比獨立自由更可貴」更是深入民心。

            反觀南越政權的執政者,莫不是充當著美國傀儡,經常因與美國當局意見相左而被更換、被政變、被刺殺。他們大權在握時莫不貪污賣國,無視人民水深火熱的戰時生活。因而各地南越管轄的地方,農村中白天的農民,晚上搖身一變即是拿起槍抗美的游擊隊戰士。19754月越戰的結,證明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至理。

            參觀了古芝地道後,總算明白了當年由美國組成的一百餘萬盟軍,他們擁有B52轟炸機、擁有M16自動步槍,擁有無數殺傷力強大的新式武器,最終卻要輸給了隱身地道的越共。戰時被南越人民通稱為「老鼠」的越共部隊,在地道內生活抗戰,確是有如老鼠般的習性啊!

 

                         二零一七年三月廿二日於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