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莊市掠影
自從四十年前攜婦將雛投奔汪洋、怒海餘生後就從沒想過，此生還能回去那處曾經養我育我的故園？世事多變、尤其將來是未知數，做夢都想不到去歲二月竟能重遊故國，而且相距十一個月後，竟又再到了西貢。
會再次前往完全是無意中，得知女兒一家的觀光行程，有五天是去芽莊這個南越中部城市；半世紀前的1967年、在兵燹連年的槍炮聲裏，我曾在芽莊的美軍物流中心工作了半年。笑呵呵的不居歲月早已將頂上烏亮鬢髮染白，能去重溫舊夢何樂而不為呢？
元月十九日愚夫婦從西貢新山一機場與女兒闔府、幼兒父子共乘越航機，九十分鐘後降落在金蘭灣，再分乘兩部的士前往三十餘公里外的芽莊城。抵達五星酒店NOVOTEL
時，始知酒店面對大海；入住後從十二層樓窗口往外眺望、沙灘遮陽傘七彩繽紛，弄潮男女衝浪戲水，好不熱鬧喲。
那年每朝清晨從住所騎腳踏車、往幾公里外的美軍物資總部上班，沿著海灘公路迎風前進，幾乎沒見過遊人蹤影？回程原路踩踏，人車才略為多些，海風吹拂浪濤聲聲呼號，寂靜海畔冷清清緲無車馬奔馳。
走出酒店、到處人聲車聲爭道，沙灘上更是人頭湧動；男女老幼各國遊客如過江鯽魚，頓想起略似黃金海岸情景，逗留幾天後，發現芽莊比黃金海岸的觀光客更多。最令我驚訝的是那大部份洋人，幾乎有八成是蘇聯遊客；嘰嘰喳喳的俄語入耳自是無法分辯是何國語言，及至大街小弄見到所有商店餐館的招牌與廣告，都用了俄文、越文與小部份英文，才確知那些高個子洋人是蘇聯人。
那天晚餐後與兒孫們散步、轉到離酒店不遠處的右街、驟然輝煌燈火照耀，眾多店舖沿街林立。隨手拿相機對焦按下快門，日前抽空轉入電腦觀看，共攝下十一家不同店舖的廣告或招牌。
十一張相片發現唯一的中文招牌是「鱷魚配件」、其餘的是:Tico
Spa / CMC /Rainbow Divers / Cappuccino Restaurant / Long Beach Pearl /
Welcome to Amart / Ecolatex / Blind Massage / Alco House / Rosaka Hotel
。
抄錄出來，能明白的是餐館、小旅館、焗桑拿店、盲人按摩院以及賣珍珠的店舖，其餘五家是經營何種買賣真是無法猜想呢？這些店舖連越文也欠奉，看來是專做西方遊客的生意，以上所拍到的店面或廣告，同時都有書寫俄文呢。可惜老朽不懂俄文，電腦鍵盤也沒蘇聯字母可供輸入，故無法如實向讀者們反映。
半世紀前的芽莊市只有一條商業街道、已辭塵數年的越華知名作家鄧崇標( 筆名:
村夫)的兄長，鄧崇森先生所經營的美容院、當年就座落在該長街的中段。我初到芽莊時前往會見村夫文友，便是在崇森兄的店內等候尚未謀面的崇標兄，因而記憶深刻。
為了能與妻子婉冰相聚，在芽莊工作半年後；蒙洪輔國文友(筆名幼苗)厚愛前來邀聘愚夫婦，同往離芽莊三十四公里的寧和市平和學校執教，於是婉冰從堤岸前來芽莊，我辭去美軍物資部門的工作，一齊轉去寧和市教學。
兒孫們要乘渡輪去四個離島一天遊，我與婉冰怕風浪顛簸，因此不與他們同行。那天心血來潮，就包了出租車，專程去寧和市。約一句鐘後到達目的地，司機查詢路人得知再無「平和學校」了，學校仍在，校名改成「寧和市第三小學」了。
小城市唯一的公路、車開不遠果然見到學校，藍色校名高掛校門外；停車後與婉冰和司機阿進一齊入內，映眼是老師們辦公廳。打招呼時女校長及幾位女老師們，當知道我們是五十一年前這間學校的老師時，莫不驚訝萬分。
婉冰記憶力強，即時認出當年我倆的宿舍；我卻茫然以對，飛馳的日月早已連同青春一起埋沒，腦細胞再無法勾出半世紀前的片段。以前全校六百餘學生，如今有八百餘學子在上課，樓上樓下巡視後；我們在校內外拍了幾張相片，再去教務處與校長及老師們道別。離去時、不意眾多天真活潑的小學生們向我們揮手再揮手……。
此別自然是絕無重返的可能了，初別超越了五十一年，我們的餘生那來另一個半世紀呢？學校左方是仍在修建中的瓊府會館，寧和市華裔幾乎都是海南人，進去參觀，在會客室內掛滿團體相片，其中一幅是1967年所攝，依稀認出年青的洪輔國兄映現合照中呢。
誠實的司機阿進，由於租車時間未盡，便帶我們去市集買榴槤；回到芽莊郊外，仍要駛去附近讓我們觀看不同街景，將近租約時間始送我們安抵酒店。飄渺往事如夢、我們無意能進入夢景徘徊，可說是不虛此行啦!
二零一八年二月廿四日於墨爾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