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庭 煮 夫

       對於“家庭主婦”的工作，向來存著輕視心態；認爲無非是身爲賢妻良母應盡天職，如何也比不上主外男人的辛勞。由於家有賢妻，這輩子幾乎是飯來張口、茶來伸手過著幸福日子而不知福。

    有時遇到太太對家務訴苦，覺得這個女人大概是吃飽撐著無病呻吟，付出那點勞動算什麽？心情好時會婉言安慰幾句。反之、來個冷笑或反唇相譏，當然是會引來無謂的爭執。

    家成“空巢”後多年，“主婦”職守自更輕鬆了，再也沒想到老伴會罷工？整日慵懶躺臥床鋪，兩月前她嬌軀微恙，本就有「黛玉妹妹」之稱的內子“婉冰”，身體不適再正常不過。可這次病來如山倒，我自然成了全職司機，每周幾次的載她去見醫生、到專科醫務所或到化驗室。我本就是她的終身司機，駕駛職責早已無怨無悔，正如她伺候我日常生活般，也算公平。

    經過專醫檢驗後決定要排期住院，最終免不了動手術，將體內作怪的病瘤根除。

    手術成功留醫五天後出院，回家休養，本來的家庭主婦「請病假」了。爲了過日子，從無當過「家庭主夫」職盡的我，迫著粉墨登場扮演一回。心想連主演「作家」角色都能實至名歸的我，出任「家庭煮夫」又有何難呢？

    天亮六時半起床，梳洗晨運後，自然要到廚房“開工”啦！先燒開水、準備沖調咖啡，找出鋁煲放上麥片加水再加葡萄乾、梅子後、再開煤氣爐煮滾。前幾年改造的新廚房有那麽多抽屜，總忘了存放碗、碟、筷子、湯匙、刀叉是在何處？有點忙亂中，想出笨法，索性拉開各個大小抽屜；果然靈驗，東瞧西瞄，很快找到要用的碗碟和湯匙。水滾嘶嗚聲中趕緊沖好兩杯咖啡、順手將熱水泡茶。

    早餐弄妥才喚太太到廚房，餐桌上早已擺好兩碗熱麥片、兩杯濃香的亞拉美茄即磨咖啡、烤兩片全麥麵包加果醬黃油。然後剖開一個酪梨（俗稱牛油果），津津有味享用後，習慣離開時，才猛記起餐桌上還要收拾啊！免不了洗擦及抺好桌面，那點小事居然也花去了二十餘分鐘呢。

    到屋後洗衣室，那堆內外衣服，真不懂分類，唯有都放入洗衣機加上洗衣粉按扭便成了。哈，這點小功夫那會難倒我呢？（不好意思、如何操作洗衣機是內子住醫院前指點而抄下。）

    冰箱已半空，再不去超市，那將是「巧夫難爲」了。幸而這麽多年來，都是陪太太去購買日用品及食物，Coles超市內貨架擺放何種東西早已了然於胸。巡視貨架時將要買的物品拿進手推車，麵包、芝士、鮮奶、豆奶、乳酪，幾盒紙巾；轉去魚肉部，選取走地雞雞腿、牛肉、鮭魚片、豬肉碎、紅番薯、磨菇、洋蔥、芹菜、椰菜花；再來是蘋果、彌猴桃，酪梨，香蕉，拿起幾塊老薑看到標價38元就又放下。(實在太貴了，買美國薑粉合算得多呢。做“家庭主夫”也要學會精打細算啊！)

    回家後，車廂那堆買來的東西，擰了幾大袋進廚房，又要分類放存。終於都做好，總算有空看看報紙啦；反正午餐以簡單為主，烤麵包或煮碗麵都是輕而易舉之事。

    下午茶時刻，只需泡好咖啡、拿出餅乾或糕點，省時省事；頂多將咖啡杯收拾洗滌，也便完事了。清洗後堆積的衣服，皺巴巴的不好存放櫃內；看太太拿熨斗簡易之極，便如法操作。近個半小時只熨燙了三件襯衫和一條長褲、還讓手肌疼痛難當呢。當然還有些皺痕沒法熨平，將就點算了，反正是自己穿著。（為了省事從此每週一次帶去洗衣店熨燙。）

    晚飯最讓我犯愁了，考驗了我這個不懂烹飪的「家庭煮夫」；那天買回半隻超市的烤雞，洗好生菜，再將生米量入電鍋煮成飯，將就了一頓。本就因手術後沒胃口的“老來嬌”苦著五官勉強吞咽，又不敢怪我。

    那天切好了排骨，調味後開媒氣爐慢火焗煮；然後抽空爭取上網，早將廚事拋到九霄雲外。未幾有股肉香飄入書齋，心中暗呼不妙；趕緊離開無相齋衝入廚房，唉！豈止是肉香呢？還有焦味四散，鍋底早已黑糊糊粘成焦片了。半公斤美味排骨自然報銷啦，唯有找一盒臺灣出產的紅燒鰻魚罐頭、再煎兩個雞蛋應急。

    臨時抱佛腳，本可從烹飪專書學幾樣可口的佳餚；可對於進廚房總視爲苦差事，沒耐心真個去當「家庭煮夫」角色？只要老來嬌婉冰靜養痊癒後、我這個「煮男」便可移交了。萬一我真能煮上幾個好菜餚，將來太座大人要與我分工，輪流入廚，那豈非「作繭自縛」脫不了身? （感謝兒女們孝心，知道老父不愛入庖廚，擔心慈母胃口不佳，開始輪流送晚餐來了。我猜想是婉冰在電談中訴苦吧？）

    前天近黃昏，我正對著買回來的兩片魚肉發呆？即時入睡房請教精於廚藝的賢內助，她教我先用鹽清洗去腥味、加蒜頭加薑絲放入電飯煲，也可油煎。最後擺在餐桌上的是一魚兩食，蒸者不熟、煎的過火已呈焦黃。難得賢妻大量包容，還安慰生平首次烹魚的「主夫」呢。

    清洗碗盤完畢，還要拖地弄淨廚房；正想休息才猛憶起忘了清晨洗衣機內，早已洗好的大堆衣服。只好趕緊到後園開燈再幹活，唉！希望早日將「家庭主夫」這份苦差事，交回給我身旁嬌柔的“資深美人”，唯有日夜虔誠祈求上天庇佑、讓婉冰早日康復吧！

               二零二一年四月一日定稿於墨爾本無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