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通明班長

 

當年就讀在越南堤岸華埠著名的福建中學,幸運能被接納皆因我祖籍是閩南人。不然由於申請入校測驗,口試時不懂講國語(普通話)便無法通過。

開學首日找到初一甲班的課室,聆聽班主任點名,始知全班共有七十一位男女同學,只認得從花縣學校一齊轉校的張順祥與鄧全章兩位學兄。

已忘了當天是如何選出班長或是由唐富誠班主任挑選?唐老師在黑板上寫了班長姓名:吳通明。並叫班長到黑板前讓大家認識。這位看來有點腆顏的同學,在熱烈掌聲中向同學們鞠躬為禮。

個子與我相當高矮的班長,祖籍廣東潮州,為人極隨和,絕不因為被選為班長而顯示丁點與眾不同;他說一口流暢的國語(也即普通話)很令我慚愧。那時我除了會粵語和閩南家鄉話及潮州話外,國語竟然猶若是外國語般無法理解。(因為花縣小學全校的老師們皆用粵語授課。若非祖籍閩南入學口試時,我就會被把關的蘇新標老師拒絕報讀。)

斯文有禮的班長吳通明像極了古代書生,說話聲音柔和且不快不慢;對同學們彬彬有禮,從沒見過他和任何人爭執。上課時點名及協助老師們派發測驗單張是他主要任務。此外同學們若發生爭吵甚至打架,首先都是由他調解,勸說無效之後才會將爭執的同學帶去校務處,交由訓導主任處理。

期考後公佈成績,我幸運的名列前茅(在福中就讀前後三年,共收到六張成績單:五張是第一,有一期是拿了第二名),課餘我喜愛一書在手,鮮少參加打籃球或其他體育運動,而被校友們譏為「書呆子」。

除了兩位從花縣小學一齊轉校到福中的張順祥兄與鄧全章兄外,在三年中學時期先後結識了班長吳通明、何堪、李督湖、梁廷錦、祝培焜、朱淑瓊、胡燕清、任金蘭、江振謙、江振聲、陳英、林金洲、陳素蘭、陳文壽、張耀民、陳作餘、陳可潤等同學。

吳通明班長家住孔子大道,對面便是福中。畢業後有空時會騎腳踏車來我家相見,到來後竟是喜歡聽先父對時局的高談闊論,及到時局變遷後才沒再蒞臨寒舍。

驪歌輕唱之後,同學們各奔前程,又因戰火燃燒,有辦法的男同學們為避軍役以免充當美軍戰場炮灰,紛紛覓路逃離家園。我則等到南越淪陷後三年半(一九七八年八月),舉家始乘貨輪投奔向南中國海。

餘生之後於一九七九年三月十五日、我們幸運移居人間淨土墨爾本,與有緣的校友再重逢。已忘了那年才知道班長吳通明是在雪梨西區定居,且與陳文壽校友同在卡拉馬打市。後來前往該市探望趙大鈍老師時,必然與陳文壽和吳通明歡聚。陳文壽熱情好客、一定在餐館設宴招待,或茶聚或晚餐。

通明兄極少參加陳文壽的茶聚,而是由文壽載我前去探望他,彼此相見歡,我們都有談不完的話題。

偶而也打電話去雪梨找班長聊天,有時和文壽通電話,總不忘請他代我問候通明兄。

然後,又忘了過去多久,再無法找到通明兄了。他家中電話無人接聽,唯有問文壽,承他告知可能已搬遷,竟沒留下地址及電話。

      想起班長時我一次又一次的掛電話,然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來相同的電話號碼,接聽人變成洋婦女,偶而是澳洲腔調的男士。吳通明班長一家彷彿已從空氣中遁隱了。

無常人生,緣起又緣滅。少艾時相識相知的好同學好朋友,數十載的友誼說沒便沒啦。有緣讀到這篇拙文的讀者們,如有認識或曾與吳通明兄交往者,盼能示知我們的班長究竟何在?

 

洪輔國主任

 

南越兵凶戰危的時期,南方共和國執政者為了擴充軍隊,將憲法訂定之男丁服軍役年齡、從原本二十歲到三十五歲提升至四十歲。

縱然沒有變更男丁入伍歲數,我也是首當其衝屬於精壯青年。為逃避當美軍炮灰、因此在一九六六年初我離開華埠堤岸,辭別了雙親和內子母女,隻身到距堤岸華埠三百公里,位處高原的著名旅遊山城大叻市( Da Lat ),去投靠張忠智神父。

張神父親自駕駛他的吉普專車,載我前往離大叻市三十餘公里外的從義鎮新村。到達後始知是有一所由教會建築的聖文山學校,校長原來就是張神父,意外遇到鄧全章學兄——他是比我早到的老師。

翌年我向張神父呈辭,輾轉乘內航飛機去海岸城市芽莊;接待我的是當時神交的著名作家鄧祟標兄(筆名村夫)。安頓後村夫兄介紹我認識沈昱明兄;沈昱明兄陪我去見他的上司Richard,美國主管李察先生簡單詢問我後,即將入職申請表格交給我填寫。

我順利在雷蒙公司分部物流處,當文員兼會計。(我的越語是在芽莊雷蒙公司物流部學會,數十位同事皆是軍官們的眷屬,入耳聲聲是鶯聲燕語的越南話。)

工作約半年時間,經常接到內子來信,一再盼望夫妻勿要分離。恰巧另一位神交的作家洪輔國兄(筆名幼苗),他的家鄉寧和鎮,有一間「平和學校」,正要物色兩位教員。

他獲知我在芽莊,專程從寧和到來相見;寧和是距芽莊以北三十五公里左右的小鎮,中文小學全校有六、七百位學生,這位外形瘦弱的洪輔國文友,原來是平和小學的教務主任呢

神交文友相見歡,輔國兄要為學校物色訓導主任和一位班主任。天下事無巧不成書,正在為夫妻如何才能在芽莊團聚犯愁的我,滿開心的立即同意應聘。

當晚將喜訊打電話通知內子婉冰,她在話筒中喜極而輕笑。學校給我們靠近入門右方的睡房,校外是大操場,操場之後是圍牆離學校正門頗遠,因而晚上不聞車馬聲,寧靜一如在從義新村的聖文山小學。

寧和市的華裔幾乎都是海南人,學生們課餘時會用鄉音或國語傾談,偶而也能聆聽到越語。教學用語除了越文課程外,其餘學科老師們一律是用國語(普通話)講課。

開學首日,我沒想到要在操場上面對全校師生暨部份家長們致詞,心情緊張可想而知,幸而我曾在大叻的新村教學,總算能應付過去。

之前是校長與教務主任致詞,洪主任不忘介紹才應聘的訓導主任及新班主任葉婉冰。後來我始知學校董事會的部份董事、學校老師暨某些家長們,在我到校任職前,早已從多份華文報章副刊上讀過「心水」不少散文或小說。尤其是我撰寫系列的教學心得,讓寧和市的讀者們留下良好印象。

與輔國兄在學校共事,他總是隨和有禮,說話音量頗輕,彷若怕聲響會令聆聽者不適,週末曾親自帶愚夫婦到他府上,和他家人相見。對我們日常生活關懷備至,唯恐招待不周似的熱心腸,令我們深受感動。

學期結束我們呈辭返回堤岸,不意該校董事會竟然要聘我為校長?實在讓我意外也頗感開心呢。因要繼承父業而無法再執教鞭,總使我耿耿於懷。

別後和洪輔國兄魚雁往返、及至各奔東西。多年後又再聯繫上,他在洛杉磯我卻定居墨爾本,真是天各一方啦。

每有去洛杉磯,我必定與這位文友相見,也曾到他府上造訪。年前通電話,他說身體不佳,恕不能多談,我也不知發生何事。憶起時就掛電話,從有人接聽到再聽不到電話鈴聲響。

拜託在洛杉磯的朋友們尋找,渺無結果?彷彿曾揚名越華文壇的知名作家幼苗兄,從沒在洛杉磯市出現過。

明知世間的人與事,總是「緣起緣滅」,半分勉強不得,可是總想解除迷團,祈望定居洛杉磯市的讀者們,如有洪輔國先生的訊息,不吝賜知為感。

 

(賜知電郵址: xinshuiwong@gmail.com

二零二五年三月廿三日墨爾本初秋於無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