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變奏

一。 我在太空

     轉了一個圈

風從何處來
而有山野的心事
琴從何處彈而有海洋
沉重的嘆息
人從何處來而有宇宙的靈性
病時就最為顯著
為何此時我總夢著同一的夢
我正以超光速直奔宇宙敻遠的深處
時間鬆開如飛絮
我膨大到了極致
我的腦幕已接收到若干訊號
我正在歸去
西天、極樂，絕非自欺欺人的荒謬概念
正是我們的來處
宇宙深處文明極盛的星球
我們的故鄉
誰是我床邊的呼喚
一切愛的呼喚
都足以打斷我歸去的航線
我已無法記憶
只一瞬間拍來的訊息
另一種思維方式的叮嚀
要若干年後才會
以遺傳的方式顯現
到時可能已經太遲
地球已被毀得不堪設想
我正在醒來
滿身的冷汗
是我
路過銀河時偶然濺濕的水珠

二。 棺材卻是

     單程回歸的太空船

迴光返照的都總是說了那麼簡單的一句話
我先走了
大去乃是死亡的全部意義
魂歸天國、仙遊仙逝、重返極樂......等等
絕非倉頡的創見
只是沿用我們外星人
祖先遺傳的密碼而已
哭喪乃是閒極無聊的孔子
在做的把戲
莊子喪妻時的喜悅心態
是祖先密碼的洩漏
蝴蝶夢就是一種暗示
山中方七日
世上已千年也是一種暗示
我們畢竟要回歸
慘就慘在歸宗所用的太空船
五千年來的款式變動不大
棺材是最安適的唯一的一種
由於來往的時間已經相差太大
所以我們早就知道會用
來世
這個概念
來表達我們重逢的約會
可惜棺材卻是單程回歸的太空船
因此
我們往往匆匆一別就會成為永別

三。 我們或將可以

     在死亡之前回歸

外星人啊
有人把您敬為神仙
有人把您奉為佛祖或上帝或阿拉
卻沒有多少人知道
您是我們的祖先之祖
我們一家現在住在地球的四海之內
你應該不會不知
我們從絕頂的文明愚化過
退化過然後重新進化過
又從零開始
從零與一之間開始
然後混沌初開
太極生兩儀
兩儀生四象
四象生八卦
繼之又有歷史
有文明
然後有奔月的原始欲望
我們的確試過奔月
到了月亮卻不是故鄉
我們正準備登陸火星或金星
我們有了雙程的穿梭機
我們在太空的原野佈滿了雷達網
佈滿了太空站
只要收到了您的訊號
我們便可以
以另外的一種方式
我們或將可以在死亡之前回歸

              一九九二年十月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