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山坡(六章)

●老家

    山高皇帝遠！要爬陡峭的山路，翻過一座又一座山，涉過一條又一條河，才能兩眼淚水汪汪地投進久別了的老家的懷抱。

    盡管通往老家的路九曲回環險象環生，卻處處風光旖旎，充滿無窮的魅力，有山有水，野花爛漫，林木葳蕤，百鳥和鳴。回一趟老家，大山的筆直讓人望而生畏，山路的渺遠讓人根本無心欣賞一路上的迷人風姿，淋漓的汗水卻怎麼也阻止不了向上攀登的腳步，顫抖的小腿卻怎麼也削弱不了回家的念頭。

    老家是一種鄉愁，總是像一塊巨石般沉甸甸地墜在心頭，無論在外的生活多麼充實和富裕，老家始終是我難以割捨的念想；無論在外的處境多麼凄慘和艱難，老家始終是我的感情停泊的港灣。

    老家再遠也是我的老家，老家再老也珍藏著我天真稚嫩的童年。正因了老家的偏遠，群山的環抱，綠水的滋養，老家才會處處閃耀著城裡人享受不到的魅力。

●我的表達離不開故鄉

    我的表達離不開故鄉，故鄉的山川草木、天空流雲、稻田牛羊，是我一生的念想。哪怕身處天涯海角，故鄉始終是我心頭喊出的第一個詞。

    有了對故鄉的念想，走到哪裡，我都充滿信心和力量。我的表達始終離不開故鄉，我情願在人潮湧動的大城市講沾滿泥土味的家鄉話，我不怕白領們的笑話，我總是自豪地和他們講故鄉的秀麗風光，風土人情。

    我寫過很多詩歌，每一首詩裡都傾注著對故鄉的深情歌頌。沒有故鄉的雲、雨、雷電，沒有故鄉的山、石、泥土，我的詩歌便會因缺乏營養而失去魅力。

    我的表達始終離不開故鄉！

●一個人的山坡

    面向太陽上升的東方，腳下是一條蜿蜒而去的紅河。

    這個山坡埋葬著我的青春年華，埋葬著我童年放牧耕牛的足跡，而我從那時仰視空曠的藍天，就產生了無數美好的懷想。

    即使我遠離親人和故土，山坡上漂浮著的潔白雲朵依然清晰地呈現在我的心上，山坡上擁擠著的如茵綠草依舊生機勃發地在我思想的曠野瘋長。

    從遠方回到家，無論多麼匆忙，我每次都要到山坡去走一走，聽一聽群鳥清脆婉轉的歌唱，看一看我栽下的幼苗雕下了多少時光的刀痕，數一數路邊壘砌的石塊是否還已經被無情的歲月偷走……

    沒有小河流轉的叮咚，也沒有樹冠如傘的巨樹垂下一片陰涼。再毒辣的陽光也燒不退我上山的步伐，再遙遠的距離也隔不斷我對山坡的念想。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故鄉的這面山坡像一杆旗幟，插在我的心坎，永不褪色，永不畏懼風雨；有時卻又像仁慈的父親母親，在我失意的時候，語重心長地給我信心和鼓勵。

●故鄉的小河

    源自大山，卻缺少大山的氣質；來路迢遠，卻永遠激情飛揚。

    是小河將一座山劈成兩半還是小河被兩座山挾持而過？這是一個遠古的謎。溯流而上，兩岸樹木成林，蒼翠欲滴，群鳥啁啾婉轉；懸崖處，掛下一簾瀑布，蔚為壯觀。順流而下，兩岸梯田密布，莊稼遍地，村莊散落塵寰；最低處，與紅河融為一體，滔滔遠去，演繹著光陰的故事。

    倘若將故鄉比為一篇美文，那麼故鄉的小河便是這篇美文的點睛之筆。倘若將故鄉比為一首絕句，那麼故鄉的小河就是這首絕句的韻腳。冬不干涸夏不放濫，正是這條小河，給故鄉帶來了無窮的生機和活力，把故鄉人帶入了走上富裕和幸福的道路。

    故鄉的小河記載著我美好而難忘童年。無論離家多麼久遠，小河流水的美妙樂音始終回蕩在我的耳際，小橋流水的美麗畫面始終倒映在我的心湖。

    我無限熱愛生我養我的故鄉，更愛故鄉充滿詩情和畫意的小河！

●遠處的村莊

    那是一個神秘的所在，沒有一星弱火跳動著給我投來客宿的希望。在路上，我已經精疲力竭飢渴難忍，而夜黑風高，幾乎斬斷了我僅有的一點信心。

    那是一個虛構的村莊，或許很近或許很遠或許根本不可能出現。那純屬於一種精神的慰藉和寄托，猶如救命的一根稻草，讓我在無助的境地自我安慰，但絕不等同於自欺欺人。

    遠處的村莊其實在心上，只要心中的村莊有一盞燈始終不被風吹滅，毅力和信念就是一根拐杖，支撐著我一直走下去，永不會在坎坷和磨難面前畏首畏尾，更不會輕言放棄。

●趕夜路回家

    成噸成噸的黑色素從地面往上湧，遮住山川與河流、村莊與稻田，美麗的風景躲在時間背面，再渴望的雙眼也看不到世界的亮麗景致。

    幾聲狗叫指給我哪裡是村莊，幾片蛙鼓告訴我哪裡是田疇，要是沒有風我就會與一棵樹撞個滿懷，要是河流停下匆匆的腳步，我就會渾身濕透，甚至有一命嗚呼的危險。

    黑壓壓的夜晚，一個人在路上，沒有一顆星為我點燈，沒有一盞燈給我希望。山路被我的孤獨無助拉得無限長，無限艱難，也無限可怕。

    或許，當曙色臨降，我已經走過了我居住的村莊；或許，當我從疲乏的深淵醒來，我離自己居住的村莊依然遙遠。

    無盡的是黑夜和夜幕下的山路，而我回家的心卻一刻也不曾動搖。

                        2011.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