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文人筆下的父親

 

 

父親像一泓清泉,滋潤著兒女的心田;父親若一把尺規,規範了兒女的言行;父親似一座燈塔,照亮了兒女的人生。漫步在中國文學的畫廊中,作家筆下的父親形象千姿百態、豐富多彩。

 

朱自清筆下的父親家喻戶曉。他在《背影》中寫到,在家庭遭遇變故的情況下,父親送別遠行的朱自清。父親「怕茶房不妥貼」,於是「親自送我到車站」。在車站,父親與腳夫講價錢、為兒子找座位,對兒子無微不至的關愛躍然紙上。父親給兒子買橘子,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才能走到那邊月臺。父親是一個胖子,「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作者筆下的父親,雖然體態略顯蒼老,但艱難的一舉一動傳達出的卻全是對兒子的呵護和關懷,不禁讓當時自以為「聰明」的朱自清潸然淚下。

 

許地山在《落花生》裡,刻劃了一個言傳身教的父親的形象。許地山寫道,收穫節的那晚天色不大好,可父親也來了,「實在很難得」。父親問:「誰能把花生的好處說出來?」孩子們爭著說可以榨油、可以吃,這時候父親說:「花生的好處很多,有一樣最可貴:它的果實埋在地裡,不像桃子、石榴、蘋果那樣把鮮紅嫩綠的果實高高地掛在枝頭上,使人一見就生愛慕之心。你們看它矮矮地長在地上,等到成熟了,也不能立刻分辨出來它有沒有果實,也必須挖起來才知道。」「所以你們要像花生,它雖然不好看,可是很有用。」父親的這段話蘊藏了豐富的人生哲理,即做人要有花生品格——要做有益於別人有益於社會的人,不要做只講體面而對他人對社會無益的人。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下,許地山逐漸感悟到了落花生的價值,這種價值觀深深地影響了許地山的人生。許地山始終沒有忘記父親對自己的教導和期望,他以「落花生」為筆名,時刻激勵自己,做一個有用之人,並付諸於實踐,最終實現了這一心願。

 

女作家龍應台在《目送》中,寫到了她對父親刻骨銘心的記憶。龍應台回臺灣教書,「到大學報到第一天,父親用他那輛運送飼料的廉價小貨車長途送我。到了我才發覺,他沒開到大學正門口,而是停在側門的窄巷邊。卸下行李之後,他爬回車內,準備回去,明明啟動了引擎,卻又搖下車窗,頭伸出來說:‘女兒,爸爸覺得很對不起你,這種車子實在不是送大學教授的車子。’」龍應台感歎道:「所謂父女一場,你和他的緣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後來父親去世了,龍應台也結束了她最後一次的目送,完結的目送,完結了傳遞的父女之愛。

 

在賈平凹的心裡,父親為人正直,對他一生影響最大。在《酒》《祭父》等文中賈平凹寫到,父親是一個鄉村教師,愛朋友愛熱鬧愛喝酒。父親平時非常嚴肅,尤其對賈平凹非常嚴格。父親的嚴厲,從某種角度上講,成就了賈平凹。對父親的敬畏,使他刻苦地走上了文學之路。「做人要寬容、要善良、要謙虛,要好好幹事」,父親的話影響了賈平凹的一生,更成為了他成長、成名過程的莫大財富。難怪賈平凹說,他對父親特別有感情。他父親只活了六十六歲,因患胃癌去世。「人生的短促和悲苦,大義上我全明白,」賈平凹說,但「面對父親的死我卻無法解脫。」

 

與賈平凹,文學大師汪曾祺的父親卻很隨和,很少發脾氣,對待子女從不疾言厲色。在《多年父子成兄弟》中,汪先生寫到父親飽讀詩書,熱愛運動,精通琴棋書畫,喜愛花鳥蟲魚,表現出典型的士大夫修養和情趣。「他愛孩子,喜歡孩子,愛跟孩子玩,帶著孩子玩。」「春天,不到清明,他領一群孩子到麥田裡放風箏。」「他會做各種燈”,元宵節會親手做一盞荷花燈;夏天,他將西瓜瓤掏空,在瓜皮上刻細緻的圖案,做成能泛綠光的燈。他還喜歡做菜,用瓜魚做出的螃蟹可以「以假亂真」。父親的這些性情,不僅給了汪曾祺很美的童年,也讓成年後的他不僅在文學領域卓有建樹,而且在書畫美食領域頗得成就。正如文藝評論家陸建華教授所言:「汪曾祺之所以能成為今天人們熟悉與尊敬的作家,與他自幼在家庭所得到的良好教育有很大關係,特別是他的父親汪菊生,對汪曾祺的一生產生了很深的影響。」

 

不難看出,在作家們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的影響絕對不可小覷。父親節之際,品讀作家筆下的父親,會觸發我們無限的深思,亦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感悟與啟迪。

 

                                                          2013-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