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朵雪花,

但我在雪花的中間

 

1

雪花挨著雪花,專往脖子鑽

有一些溫潤與冰涼的感覺,說明這個冬季還沒有

在小城,我坐上了有些臃腫的出租車

它載著各種貨物還有我的牽掛,歪歪扭扭地洞穿歲月

把我拋在一個村莊

村莊的臉色有些蒼白,盡是一些老胳膊老寒腿

那些沒有牙齒的笑,依附不上任何一棵苦楝樹

許多老房子,都向一個方向傾倒

一條揀食殘物的狗,隨著奔跑的鄉風

看見了遠方的亮光

 

我來了,被一雙眼睛盯著

在一朵雪花裡,我願化作一縷輕煙

被最早醒來的一株小草托舉

 

2

被廢棄的荒野,一下子來了那麼多精靈

我突然就喜歡上了這些沒有名字的花

我想把溫暖送給她們,為她們誦經

最起碼應該為她們寫一首詩

給她們起上一個名字也好

 

她們的名字跟我兒時的伙伴一樣

她們的顏色和我體內的浮雲一樣

這個季節,我分不清是浮雲墜入塵埃

還是這些花兒走進了我的心坎

 

3

不請自來的北風

一路吹來了雪花和皺紋

就連妻子的好脾氣也被吹壞

我不能責怪這惱人的

它把我也列入了打擊對

我的頭頂一夜被雪花領了

面對生活,我只好掛起了白旗

 

4

被風雪領的城池

可以找一個平衡點

可以不計較夏熱冬冷

可以不懷念被春風吹綠的初戀

可以與恨你的人握手,言和

可以在雪花飄舞的瞬間找出一些小理想

 

5

一碗酸漿,在小城街道走不下

再來一碗黃酒,整個夜色都醉了

一股寒流繞城而過

不想驚動一段火熱的愛情

烤紅薯的香味牽我到童年的學堂

凍得發紫的小手被外婆攬在懷裡

 

廣場舞踢痛了香樟樹

樹大夫還在咬牙把守古漢城的宮闕

走進去,就可以和皇帝老兒握手

還可以向那些妃子拋上幾個媚眼

舔一舔眉宇中那朵來自兩千年前的雪花

 

6

雪花,是一面鏡子

照出城市和鄉村的兩面

我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

就是從中辨認出哪個是我的前世和今生

                                           2014.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