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山夫（組詩）

◆挑山夫

我不是明星，卻與神仙最近

經常被別人拉進鏡頭

山一次又一次被我踩疼

踩成風景

多年來，神仙躲進山洞

對我不理不睬

我只好把白雲一次又一次撕爛

丟進峽谷。可它們第二天

又會從同一個地方陪我上山

我不想用體內的大火燒掉它們的老巢

我想它們就是我最近的小仙

我不擔心明天

明天是虛無的遠

我擔心腳下的每一步

肌肉酸痛時，我會採一朵白雲

擦拭我的汗水與孤單

用它，為我點煙

◆一線天

上繫天，下牽地

線是高度？還是寬度？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

影子很瘦，在幾千年的苔蘚上酣睡

口水滑落，滑落了幾千年

落成一線天

一線天是土匪的老窩

只售水聲，不賣流水

會輕功的山風

唆使雲丫頭堵住出口

向我討要過路錢

我從一線天下來，身輕如燕

腰裡別了一把殺豬刀

刀鋒是寬度，亦是高度

◆繩子的力量

遠山戶外

我只是把那些景緻串連在一起的繩子

結繩記載著青春行走的故事

這些故事有霞光，也有陰霾

更多的是每次登山都會有大雨相伴

從女兒會到三月會，從武當到漠北

從萬里長城到百里溶洞

我想用繩子的力量推開風雨

以一顆星星的指引

重回人間，重走青春路

◆落 葉

藏在深秋的蟲大俠

關起門來，喝菊花酒

不經意跌落塵埃的葉

咬緊牙關，把自己咬碎

咬出汁液，一滴滴餵養種子

種子是它轉世的投名狀

◆綿綿秋雨回故鄉

我有許多伙伴，秋雨算一個

它隔著河流喊我，然後急急趕路

它要把收獲的喜訊告訴一向愛它的農人

還有它一直喚作妹妹的小羊

順便看一看那棵老實巴交的棗樹

還有樹下那黑黑的大眼睛男孩

棗樹老了一年，孩子是否已經長大

他每天上山採摘沙果子充當學費

今秋豐收了，他緊鎖的眉頭是否鬆開

秋雨是帶著歉意回來的

它說，我回來晚了

然後告訴老屋，要挺直腰杆

◆空房子

三間老房子

小心翼翼地躲在一片綠蔭裡

孤零零地瞪著跑風漏雨的眼睛

是不是還有人?是不是一座鬼屋？

忙碌的人們早已忘記了它的存在

但我清楚，它裝滿了我的童年

裝滿了許多親切的名字和熱鬧的爭吵

那被煙燻火燎的身影，隨同豁嘴鐮刀

還謙卑地掛在瘦牆上

那山牆角的野花被我用尿無數次澆過

月亮路過的時候

還在偷偷地喊我玩躲貓貓的大戲

春蕾的小手就是在那個月亮裡面

和我的手粘在一起的

三間老屋

分別藏著她的羞怯、不安和善良

                    2015.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