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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映像(組詩)
◆紅色映像
兩個有些老的老人
偎坐在一片楓葉下
楓葉還在儲藏陽光,樣子那麼鮮艷
像兩個老人的心
此時,唯有心是最紅的
兩位老人
幾十年前攜手來過這裡
把楓葉穿在身上
像穿了一件僧人的紅袍
◆紅盤子
一群人從盤子裡下來
盤子空空如也
他們開始搭乘一列香腸
擁擁擠擠駛向無名曠野
香腸脫去外衣
白白的肚皮在太陽下像一瓢江湖
香腸是這個城市的僧人
◆重
生
明天,我將擺一書攤
把書房裡的書抱出來曬曬太陽
偶爾被哪位先生小姐相中
也是它們前世的造化
這一輩子窮,除了書,我沒有什麼家當
書早已塞滿了我的腳印
連影子也被擠到了窗外
遠離目光,有很多我熟悉的名字變得陌生
但她們仍然打敗了自然界的花開
那些被壓扁的愛情,讓靈魂留下梅香
曬曬它們,也曬曬自己
陽光之上,我將給它們新生
重生,是我今生的祈盼
讓伴隨我多年的書蘇醒
也就是我的蘇醒
◆哀悼一只紅鳳凰
在歲月的深處,在黑暗的角落
一輛掉了毛的鳳凰自行車漸漸老去
忽地有一天,鳳凰騎著我問
你還記得我嗎
彷彿走了多年的老爸在低語
那年秋天,我在一所鄉中教書
孤寂的歲月裡
唯有父親用一頭豬換來的鳳凰
棲息身邊,禪鳴,似火
鳳凰成了我的女友,陪我一路走來
看空曠的河灘上飄起綿綿晨讀
燕子銜泥到老屋檐下做愛巢
父親從乾涸的田裡上來
搖身一變成了民工
在兩岸搬運轟鳴
口袋裡的杜甫
和坐在鳳凰上的詩人聊民生
我們自身的血液在苦苦滾動
青春期灰色的孤單變得遙遠
鳳凰的翅翼上牽著詩人的故鄉
有一種飛翔,在鳳凰之外
多年之後
無人看見鳳凰
只有詩人例外
心底輓歌緩緩升起
像裊裊炊煙被風揉碎
在巨大的虛空之中
◆看不清黑暗的臉
我是一只夜鶯
把白天撿來的
貪慾
嗔恨
愚痴
分門別類地丟棄在空無一人的原野
用夜色把它們埋葬
倘若有一絲雨
還可以為它們洗去肮髒
我開始設想它們今生的案情
又開始自己破案
我不再唱歌
我有我的梵音
我開始喜歡我現在修行的樣子
我成了案件的主人公
我破不了自己的人生案
正在參悟的時候
有聲音說時間是我的對手
我卻根本看不清它的臉
也看不清自己的臉
我只會面壁黑夜思過
我是黑暗的對手
◆秋天的背有些彎曲
那些成熟的葡萄是長大的少女
有著傲人的身姿
但她們不知道,這個秋天有些累
谷禾還沒有收完
又要為她們準備嫁妝
左邊的是秋風的長鞭追趕
右邊是寒冷的北風步步緊逼
秋天的背有些彎曲
半夜打給我的電話
有些彎彎曲曲
彎成陪嫁的戒指
◆我想撫摸一些舊名字
這個世界俗氣太重
需要春風和童心去一寸一寸軟化
這個世界變化太快
需要花朵與青草去匡正視覺與嗅覺
在一片荒野,有許多興奮的小子
忙著從這個季節趕往那個季節
七月說走就走了,在挨著河流的地方
站成了一株含淚的望鄉草
一道古風牽著兩千年前的小路
野杜鵑披著唐詩宋詞的外衣
根植於大地富有的心靈。許多樹
無聲地收藏了鳥鳴、寒暑和孤獨
長滿鬍子的堰塘,散亂成詩
往事爬在草叢之上,不再下來
潮濕成新葉和舊葉。斜陽漫步
我看見那些掛在枝腰的絮語
有些淡淡的黑,好像山寺的木魚
開始就是結束,不等月亮
睡吧,不要叫醒那酣睡的舊名字
不要說我曾經來過
◆撒一會兒嬌
只輕輕地摸一下秀髮,她就大聲叫喚疼
小小的紅,被她信手推開
在這個沒有人疼沒有人愛的下午
燥熱燎原。一首老歌把時間反複拉長
茶水從音樂中流出,流進
我們只緩緩地喝茶卻找不到話題
要不是她的撒嬌,要不是我的魯莽
我不會看見,所有的陽光
都集中到那綹秀髮之上了
輕輕搖擺的下午,從荷花上走過
撒嬌是她本來的容顏啊
◆做最好的自己
在鴨子的眼裡,天鵝就是另類
放著一池清水不去享受
偏偏要在萬里高空搏擊風雨
那只在鴨窩裡長大的醜小鴨
並不是因為自信就變成了天鵝
而是發現自己本來就是一只天鵝
只不過之前身處盲點沒有發現罷了
盲點的改變
讓一個醜小鴨的童話圓了千萬天鵝夢
讓每一個童年心中都根植了飛翔的信念
記住了要做就做最好的自己
2015.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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