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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殺令（組詩）
●秋殺令
秋天需要靜養
可我卻忙得不可開交
一些被河流阻斷了句子
沒有了下文
天空和大地一樣繁忙
鳥兒和農人一樣，就指望秋收過冬
太陽死的冤屈
小小的秋雨還沒有使出美人計
就把它推到絕壁之下
從此，菊花一天瘦過一天
一只小羊是現場的目擊者
靜靜地說不出越來越冷的結局
它要長出自己的力氣
和秋天站成一道防線
萬類霜天，好像回到了最初
我們用心取暖，顧不得憂傷
到處都那麼乾淨，淨如羊鬚
容不得一個髒字
半夜裡，小鎮西頭的牛老五
還在敲我的大門
問我明早去不去販羊
聲音很低，全鎮人都豎起了耳朵
●秋天的背有些彎曲
那些成熟的葡萄是長大的少女
有著傲人的身姿
但她們不知道，這個秋天有些累
谷禾還沒有收完
又要為她們準備嫁妝
左邊的是秋風的長鞭追趕
右邊是寒冷的北風步步緊逼
秋天的背有些彎曲
半夜打給我的電話
有些彎彎曲曲
彎成陪嫁的戒指
●蒼老辭
落葉藏，鳥飛盡
青山脫去了外衣
柿子樹回到了繁體字的鄉下
褲子落地，光著半個屁股
原野搬走了斑斕，黑白分明
像一幅水墨畫，盡顯蒼老本色
一條不服老的河流
還在大地上做S型飛行
它要讓兩岸野草記住
一個時代英雄的模樣
村口那棵樹早已把自己長透
見證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它在招呼新年快點回家
一只鳥的清唱
依然改變不了它的主義
一扇留守的小窗
可以畫出思念的天籟聲音
一夜之間，雪吐出蛇信子
已經在北方攔路設卡
它要趁返鄉潮撈上一把
為了養老金安家，它不覺得羞恥
●怪
物
陽光隨北風遠行，一棵老掉牙的樹
像蛇蛻了一層皮
大雪緊隨其後，罩住了
有些單薄的河流和並不驕傲的屋頂
小村收攏了身子
用一些土的掉渣的乳名取暖
看夜的黑狗，支起耳朵
就聽見了冬天之外的聲音
一些酒氣和臘肉的味道，穿堂而過
一點饞，誘來一個怪物：年
怪物是童話。鞭炮嚇不走它
以至於人們忘了
最初的意願
●月光總是和河流
在一起私語
分不清月光和河流
居住在沙河岸邊
我們變成了游魚
在一朵浪花裡相遇
又被另一朵浪花分開
追趕各自的影子
游不動了，我們上岸
腳下的泥土還是濕潤的
有月光和柴草的味道
只是那岸草早已無聲地枯萎
又無聲地腐朽
我們向秋天謝幕
也在向我們留在河裡的影子道別
月光總是和河流在一起私語
回頭，就看見一條飛魚
還在浪花上追逐
它的眼裡有一滴會說話的淚
●生命的河流
在故鄉，我羨慕一條河流
它們始終陪伴在父母身邊
隨他們說說話，一起看日出日落
人間孝道細水流長
盡管它滿目瘡痍、醜陋無比
但比起那些自以為高尚的飛鳥
它是唯一只知道奉獻
不知道索取的生命
無數的白雲都把衣裳脫在河邊
變成岸上的棉花和羊群
無數的星星都會下凡
點亮鄉村的窗燈，蛙鳴和夢囈
它每一次轉彎
都會有無數的童年上岸
而後把夢留在那裡
把根扎在那裡
●冬天的河流
寒冷順流而下
匍匐的河流有了下沉的慾望
一圈圈的漣漪
不住地裹住我
裹住內心的澎湃
順著河流滑向深處
一條魚是幸福的
河流是它的無限領土
它的草房子春天開花
秋天長高
冬天和它融為一體
粗看，河流還是河流
細看，河流就是街道
面上奔騰的是朵朵繁華
底下流淌的是我的絲絲憂傷
●小
河
小河斷流，就像母親的淚流完了
她用河邊的野草做成青團
填補那些青黃不接的日子
母親吸乾了小河
把乾旱擰成細繩
一頭牽著昨天的村落
一頭牽著走遠的身影
如今，母親倒下的身影
成了一座橋，一些野草在上面
唱小夜曲
談人間情
●江湖有命
1
眼前的白雲跑得快，她的任務就是把一群羊子趕到月亮上。
那裡水草豐美，燈火也溫柔，可以談情，可以織出更多的白雲。
即使死去，也不會擔心身體被屠夫掠走。
2
火車高叫著穿越山谷，穿過我血管。
風景拉不住，野草讓出了跑道。
這個驕傲的傢伙，讓禪定的老牛失去了資本。
一會兒在山這邊，一會兒在山那邊。
山這邊還是爬坡的少年，手持風箏，喊著白雲；
山那邊就成了下山的夕陽，腳踩著剎車，
輕飄飄的，就像一群被趕到冬天的羊。
3
那些成熟的葡萄是長大的少女，有著傲人的身姿。
但她們不知道，這個秋天有些累，
谷禾還沒有收完，又要為她們準備嫁妝。
秋天的背有些彎曲，彎成一座新房。
4
汗水，是從山路撿回的一件袈裟。
一只鷹老得不成樣兒，就開始一根一根拔頭髮。
它要出家，參禪，它在人間的歲月會比肉身更長久。
身披袈裟，它的眼淚就像最初的淚一樣，流了下來。
●生活的偏方
病一次，你的醫術就增加一分
久病成良醫
若醫得好你的心病
就去問那些低頭行走的人
因為他們內心堆積的傷痕可以
打通寒冷的通道
他們默不作聲
怕被冬天聽見
那些傷痕是他們走過生活的藥引
一不小心，就被詩人發現
點燃了野草的詩篇
今夜
我要悄悄地出門
我怕不遠處的春天打劫
她不用棍棒，不用美色
她用低頭人的偏方
●一位老師的秋風頌
青苔久坐，院落秋風來訪
月亮把冷暖安放在咧嘴石榴的空檔
一些答案讓你笑開了顏
鳥兒和星星隨愛人睡了
你卻在一個有些幼稚的句子上繾綣
你要讓它成為明天課堂上的亮點
你每得意地搖晃一次頭
夜色就淺一層，順著秋風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像你榨乾的髮絲，沒有內容
●要飛，就飛出這個秋天吧
秋天外香草黃
牛肥羊美似珍珠
在原野上閃出一片美妙
遠山像匹駿馬
馱著一條河的歌，歌聲抬高了秋天
夕陽蹲在蘆葦之上
把秋葉染成鱗光
那羞澀的垂柳時不時和秋水來個擁抱
躲在暗處的野菊閉著眼睛像尊菩薩
不願走進這喧鬧的塵世
霜降了，那只家雀急著催促一對相愛的男女
去播種小麥
而此時天空正藍，一對南飛的大雁
正越飛越高
越飛越遠離秋天
201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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