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婆

 

她不會數星星,只會與風雨調情

把生米煮成熟飯,偶爾也翻我的手機

指示陽台的花仙子勾引我

說些早已磨出了繭子的話

還添油加醋把我兄妹和鐵哥們酸倒

說著說著,不遠處的桃花就開了

我偶爾應一聲,庭院的草全綠了

還有一只從冬天飛來的蜻蜓立上頭

 

台曆在她的呵欠中翻了一下身

都市報膨脹成華貴的鳳

她在中央,試著把頭枕上一棵樹

在葉子高高低低的歌吟中想些幸福過往

偶爾抓一把葉子,用嘴輕輕一吹

就飛起了漫天雪花

 

一群醜人

 

個個老態龍鍾,走路吭吭哢哢

坐下來卻泰然似仙,深諳世道的癟嘴

讓濃厚的方言俗語隨意進出

彼此能夠見上一面,就激動得如回初戀

“老不死的,我們又見面了!”笑臉覆蓋笑臉

皺紋連接皺紋。他們一坐就是半天,像風乾的木魚

在佛前吐音,一句,一句,串起晨風與夕陽

他們打牌,說唱,全然不顧路人

好像要把年輕時丟下的清閑找回,目光很饞

駝影笨重。一片倒在地上的疲憊

是那麼熟悉和親切

彷彿家中走了多年的雙親,又回到了門前的小廣場

 

牽 掛

 

打開工作,學習,愛人,孩子,朋友

還有詩歌,這些,都是我談論的牽掛

我的牽掛很多很多,是一個長句子

(但我的牽掛,與母親的短歌行相比呢?)

 

母親不談牽掛。母親像打開河水一樣

打開肩周炎、高血壓、冠心病……

打開大地的衣襟,種瓜種豆種房屋

種樹種稻種兒女,種風種雨種思念

她把春天種在雪花裡,像越冬的小麥

待大地融化之後,春天依舊生機盎然

她不期許,但期望

幾十年的光陰,彷彿只是她身上的過客

 

她將春天的地址發給兒女

她一寸寸拓展身體的疆域

直至春雷成為心跳的一部分

河流成為手臂的一部分

風箏成為眼睛的一部分

一棵樹成為力量的一部分

有許多青春的枝條,向她靠攏

靠攏……

而晚風,把她吹得更遙遠

在她落入草地的時候,從不將

一顆做夢的露珠驚醒

 

寒冷能用多少雨水

 

雪是虛的,太多了

人們都認為那是真實的存在

雨是軟的,太多了

就像猛獸一樣毀滅我們的家園

好話是虛的,太多了

我們就容易迷失方向

 

有的基於習慣,有的出於目的

有的則殺人於無形,月亮還沒有長大

我始終計算不出來

寒冷究竟會用多少雨水

                         2014.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