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征路上(四章)

 

在長征路上

 

鮮血從體內流出,流成了奔向春天的河流

河流一生走在路上,一浪推著一浪

前面的倒下了,後面的跟上來

他們是一支隊伍,迎著炮火向前衝鋒

埋葬了多少雷電,又吞噬了多少戾氣

沿途的小溪,成為新的血液

沿途的風聲,成為歲月回聲

他們在濤聲裡種下紅色種子

他們在苦難處掘開清澈源泉

 

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沙子,他們用心看路

心比眼睛看得更遠,比腳走的更快

 

白求恩

 

你這個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

怎麼叫了一個中國人的名字?

我追著你,來到了延安的溝窪

熱情的大嬸告訴我,你剛走

昨晚,又是一個不眠夜

我追著你來到了太行山

山頂的青松為你站了三天三夜的崗

它說,你又到了河北淶源縣摩天嶺

那裡的戰鬥慘烈呀,你一刻也顧不得抬起頭

你的左手感染了,卻不知道把目光挪開一寸

你是醫生,醫好了無數生命

卻忽視了自己的一條命。月亮走下了山崗

連上帝也心疼不了你,你滴下的鮮血

開成了太行桃花,你彎曲的身影綿延了幾千里

 

你這個高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

怎麼叫了一個中國人的名字?

我們不叫你老外,叫你活菩薩,叫你老白

在戰火紛飛的野外、在四面透風的窯洞

在無數的農家小院,都有你白大褂飄動的溫暖

請歇歇吧,你早已把中國人的解放事業當成自己的事情

把上帝賜予你的醫術,留在了不遠萬里的中國

中國的太行,中國的血液

不求回報的你,用自己的生命

鑄就了八個山一樣的大字——

毫不利己,專門利人

 

因為你和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稱謂:共產黨

因為你和我們一樣有著共同的信仰:打倒法西斯

我們還是叫你老白吧,我們送不走你

就送送那面清清白白的旗吧

 

平 凡

 

22歲:一個“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車”的人,走了;

他留下的釘子精神和分明的愛憎,卻深深地紮下了根,長出了刺。

55年了,每年的三月春風,都會吹醒一個平凡的日子,吹響一個平凡的名字。

許多小樹苗,都會走出溫室,用這個名字作為自己的準繩與尺碼。

許多大樹,脫去冬的雍裝,輕輕地,就走了他永遠青春永遠蔥郁的世界。

他還在低頭縫補衣襪,縫補了又縫補之後,開始縫補一個時代的記憶。

他囊中羞澀卻慷慨大方地捐助比自己更困難的人群;

他微笑的臉龐,成為三月的風格。

他舉起的光,正在照亮詩與遠方。

他的平凡,他的無私,正在佔領這個時代的制高點。

就叫他平凡吧,就叫他無私吧。

不用喊,億萬雙眼睛都在聆聽他春雷般的呐喊。

 

延安說

 

大腰鼓。大秧歌。信天遊。

唱不盡的山山窪窪,紅旗獵獵。

延安揚了揚手中的白羊肚手巾,熱情地說:

這是俺家的特產,來了,請客人聽個響。

 

一朵朵蘭花花,梳著大辮子,準備把自己嫁出去。

延安實誠,牽出善良的小毛驢,拍拍屁溝,說:

要嫁,就嫁給誠實的王貴,嫁給開荒的南泥灣,最好,嫁給革命!

拱形窯洞,拱著橘黃的燈影和人聲。

延安還在忙著一碗雜糧飯,下麵埋的小紅棗善解人意,

把從秋雨冬雪裡積攢下來的憨甜,交給最親的人,

讓他們像當年打鬼子一樣,搞建設,拔窮根。

聽慣了戰馬蕭蕭黃河咆哮,忍受住了貧困寂寞與思念,

延安站在梁峁上,看白雲遠帆,似有所悟,

他的腳下生風,他要趕在時間的前頭。

 

延安是萬里長征的終點,亦是新的起點。

延安不說,我卻明白,這裡,絕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段有心跳的經典;

與延安美麗擦肩,每一顆心,是不是變得更輕?

 

                     2017.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