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泳

在我們鄉下，游泳與洗澡往往是混為一談的，要想把兩者區分出來，一般只能靠上下文或是說話時的語境了。所以，在游泳之前還是說說洗澡吧。幾年前，我寄寓在一處老式公房內，沒有條件洗澡，好在我也是一個想像力並不匱乏的人，我先把自己的身子分成三段，然後端盤水，然後一段一段洗下去，洗好後再把這三段拼成一個完整的身子，當我把三段論說給同事們聽時，他們有些忍俊不禁了，我也只好陪些笑，誰知道這些笑之後有多少粼粼的酸楚。

在這樣的城市寄寓得久了，已經想像不出游泳的感覺了，好在我的想像力再次力挽狂瀾，將我從貧瘠荒蕪拉回到生機盎然。我想了一下，游泳的感覺，無非是以嗆水為深刻，而嗆水無非就是鼻子吸點水而已。所以，有時在洗手間時，故意用鼻子吸點水，滋味當然並不好受，但還是找回了久違的那種游泳感覺。這樣事情就變得更簡單了，想游泳時便去洗手間用鼻子吸點水，如此反復，卻甘之如飴。

近來在寄居處發現了一處露天的游泳池，等十點以後，曲終人散，嬉鬧聲漸漸消隱於星光時，便可翻牆進去，這感覺猶如摘了別人家的西瓜後發現四野寂寂無聲那種難以壓抑的奔湧的歡喜。跳將下去，水澄澈無比，有些蔚藍色，我想大約是灑了點硫酸銅的緣故吧。遊吧，像青蛙一般在自己的池塘裡盡情地舒展，沒有邪惡與彷徨，它們都溶進這萬能的水中，成為挺舉我身體的一部份，小小的波瀾也算不了什麼，它們終究會在我的心裡歸於寧靜。仰躺在水面上，偶爾會看到最明亮的星星，連白雲也來徜徉，周圍的青楓在呢喃，在仲夏夜的夢裡呢喃。浮在這水面之上，往事正溯流在旁，來來往往的農人經過河畔，水牛在河畔怡然啃食著甜美，水稻在風中起伏著波浪，小小的野菊花搖曳著喜氣洋洋。

這寂靜的水準之上，已歸納我這一生的漂浮成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