蝸居懷舊篇之四

●進修●就業●結婚●解放●出海


　

離開穗校後，我轉修越文高中課程，準備參加秀才會考。一方面報讀台灣僑委會主辦的，僑民教育函授學校(後易名中華函授學校)，以增長學識；一方面又在穗城夜間部教三年級，並於午後兼教小學一年級的越文兩個鐘。夜間部主任黎漢魂老師，擅寫隸書，臨曹全碑帖；那年他四七初度，即興寫過一張小條幅給我，可惜後來散佚了。
    夜間部的學生，大部份是十六七歲的工廠妹，非常好學，尊師重道。我曾教他(她)們唸誦木蘭詞，聲震整個夜間部。有同事暗喻我不要鋒芒太露，那時我是少不更事，自以為是，現在回想起來，真覺汗顏！
    後來我獲得，前福建中學校長藍洪瑞老師介紹，轉往堤岸幼稚園(後易名福興小學)擔任教席時，穗城日間越文兼職，就由一位陳姓越南少女接任。她來信謝我把職位讓給她(其實不是我讓的)，邀請我到她家作客，說她和她父母要當面謝我，嚇得我不敢回信。她再次來信兩封，備訴失望翹企之情，我還是不為所動，連先母都說我無膽入情關，真是慚愧！
    最近我在網上，收到一位住在矽谷的女士給我的短訊，問我是否曾在福興小學教過？說我跟從前的容貌沒多大改變(其實我頭髮都皤白了)。原來她姐姐是我教福興小學時的學生，現住法國，已經是祖母輩了。哎！世界真細小，可是歲月不饒人哪！
    我也曾在南越檳椥華僑公立學校教過書，是基督教光中堂的一位長者介紹的；藍介夫校長對我很好，讓我與越人立案校長住同一宿舍。當時我是軍役年齡，要去當兵，曾多次應召入伍受訓，都因我有重度近視(左眼800度，右眼1200度)而被多次以緩役一年理由飭回。後來走後門得到終身免役金牌，才安心成家立業。
    一九六四年一月，韋郁良師母通過陳熊丁夫人，介紹我進西貢中國保險公司，一做就是十一年，直到南越被解放。期間與詩人黃花瘦交好，常常隨他參加詩人們的文酒之會，夤緣結識蔡念因先生與張紉詩女史，互有唱酬。後來與同事呂秀錦女士，同諧連理，在光中堂舉行婚禮，由韋郁良牧師福証，超武商請台灣中央信託局西貢分局負責人王士忠代表，擔任女方家長，攜伴新娘進場，為婚禮增光不少。
    我們是在七二年結婚的，翌年就生了長男揚泰。南越解放後一年，秀錦曾產下次子揚漢，可惜一月後夭折。七八年三月打資產買辦時，秀錦已懷上第三胎；我被送往美萩勞動改造後，每月探期，秀錦都無懼舟車勞頓，頂著大肚子陪侍先母前來探望。八月間誕下幼女珊珊，時公開登記出國浪潮興起，秀錦到勞改營與我商議後，於十二月間攜同揚泰珊珊，隨娘家親人搭乘匯豐號貨輪前往香港，進入深水歩難民營。我則於翌年走後門回家後，亦與超武乘搭KG-009木船出海，唯獨先母一人在越留守。
    現在回顧一下西貢解放後的往事：由越南南部解放陣線組成的新政府，標榜獨立，自由，中立，起初與民相安無事，後來推出新政策，換發新鈔，以500：1的舊鈔換一新鈔

。又監管民眾銀行戶口存款，每天只准限額提取現金應用。又封存銀行保險箱，只准拿回先經他們鑑定的部份首飾，比較有份量的鑽石戒指之類的首飾，就拿不回來了。同時推行糧食管制，又成立街坊組長控制戶籍人口。每天要憑糧票，按人口領取米油等生活所需，晚上還時常分組開會學習。
    在這段時間裡，百業蕭條，但卻百物騰貴，雞豚魚肉固如龍鳳之難求，即柴米油鹽亦不易購買，因單靠糧票領取食物不夠飽足。所以街上出現了很多擺攤子，不知從那裡弄來許多黑市貨物，價錢很高，卻也有人爭買。我也曾在店舖門前，擺攤榨蔗汁出售，又替人家寫越文呈文，向坊郡申請他們託辦的事項，也曾在家開辦英文補習班，濫竽充數，出盡混身解數的度過了那幾年難忘的歲月！
    一九七八年三月，新政府再發動打資產買辦戰役，檢查封存各商戶貨物財產，全城竭業，動彈不得。我家店鋪更不幸，因出租鋪面讓人擺賣百貨，在檢查登記他們的貨物時，殃及池魚也搜查我們的什物櫃，被意外發現荒置已久的法屬時期節日懸掛的中法越三國舊國旗！這還得了？我先被拘留，大半個月後，未經審判即送美萩勞改營勞動改造。從拘留到移送，從未通知當事者家人，是先母多方請托打聽，才能到勞改營探望我的。那時，內人秀錦正懷著第三胎呢！

                                          2015.0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