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那片油菜花

 

 

    經過了二十多天的陰雨綿綿之後,天終於放晴了,氣溫也一下子提高十來度。姑娘小伙們歡歡喜喜地扔掉那身笨重的裝束,如扔掉冬天。久違的陽光落在臉上,柔柔的,暖暖的,是小別的愛人用手撫著你,撫得你心花放。

    一大早騎車上班,耳邊恍惚響起一聲聲春天的問候,帶著縷縷清香。原來是路旁的一片桃樹林正向我舉起一只只紅色的小杯盞。哦,桃花,嬌弱嫵媚如林妹妹的桃花,已經綻放了這麼久,我居然忽略了!是因為先前的綿綿陰雨麼?那麼,那些晴朗的日子,我視而不見的“綻放”又有多少?“外出時天上是否掛著太陽我不知道”,為生計忙忙碌碌的我,錯過了太多太多的美好。

    到了學校,坐在辦公室裡,做著上課前的准備,驀然想起,剛才馳過桃樹林的時候,好像有一小片金黃一閃而過。那是油菜花嗎?一定是!現在不正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嗎?想到這,我抓起桌上的課本和教案,比往常更早來到教室。果然,當我站在門口的走廊上,向外眺望,一小片一小片璀璨的金黃躍入眼簾。可是眼前的油菜花,讓我覺得又熟悉,又陌生。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近距離地觀察過油菜花了,但那片把大地渲染得異常祥瑞的金黃,在我的記憶裡,從來不曾褪色。我也記得它那綠油油的飽滿的籽,可以榨成油。小時候媽媽用油菜葉燙麥餅,喜歡用稻草做的刷子在麥餅的兩面刷上兌水的菜油,香噴噴的,我最愛吃。工作以後,炒菜用的油從豬油換成菜油,從菜油換成色拉油,又從色拉油換成調和油、花生油什麼的,漸漸地就聞不慣那菜油味了。有一年農歷十月二十,縣城裡舉辦物資交流會,爺爺從老家帶來兩瓶自制的菜油,也只是在燙麥餅的時候用一點,用了很久才用完。爺爺死了都三年了,不知道天堂裡是不是也有一片屬於他的自留地,若有,現在也應該油菜花開了吧。

    這些年縣城變化很大,最直觀的要數建築了。小區越建越大,和莊稼搶土地;樓房越長越高,與鳥兒爭天空。眼前那一小片金黃的油菜花,只不過是茫茫灰色中的一個點綴罷了。而在我的記憶裡,油菜花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像一大片一大片最生態的陽光,在春天裡閃耀。如果說桃花是花卉中的平民,那麼油菜花應該算是莊稼裡的貴族。這並非因為它那尊貴的顏色,而在於它身處百花爭艷的春天,卻始終那樣不卑不亢,不失堂皇的氣像。她們不像牡丹,有著大家閨秀的矜持;也不像蓮花,有著小家碧玉的羞澀。她們是一群帶點野性的鄉村姑娘,自自然然,大方大方。她們總是不擇高低、不挑貧瘠地開起來,開得遍野都是,黃澄澄的,自有一種不遮不掩的亮麗。

    眼前的那片油菜花,不再是我記憶中的那片金黃。我記憶中的油菜花啊,一大片一大片最生態的陽光,可以觀,可以嗅,可以親,可以讓我身化蜂蝶,翩然其中。然而,再怎麼變化,我知道,油菜花,你都不會屈身於盆中,成為盆中的風景。

    天藍藍,地黃黃,遙望那片油菜花,如遙望一段往日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