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憶母

孩子，吃飯了嗎？

雖然
童年的記憶
對我來說
已經很遙遠很遙遠了

縱然
還記得童年時的
下雨天
總喜歡光著身體
跑到屋外
任雨漂打
因為那是個
匱乏年代
特有的情景

不過
最難忘的童年
還是
母親三更而起
點燃灶頭

圍著火灶
將一瓢瓢的米漿
倒進蒸籠裡
一層層的
蒸熟後
取出來放進挑擔

每天挑著
最新鮮的米糕
穿梭人來人往的
晨曦中
吆喝聲
從街頭到巷尾
聲長
聲短
直到
米糕賣完

拖著疲乏的腳步
還不忘記
買幾條小魚
選幾根蔬菜
帶回家

放下肩挑
卸下圍裙
卻無暇休息
擔心孩子們餓著
趕著趕著
煮一鍋白飯
燜一盤小魚
讓饑饉的我們
填飽肚子
這種
艱辛的日子
不算長
但卻難忘

六十年代初期
媽媽
過著
農耕的生活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然而
好景
因烽火戛然而止

離亂的年代
伴隨
青黃不接的歲月
媽媽
再度
挑起擔子
從街頭
喊到巷尾
重續著
賣米糕的日子

斯時
我們漸漸長大
卻逢
亂世難安
因時局
為謀生
一個個離家遠去
難能晨昏定省！

七十年代
生活暫趨穩定
媽媽
不再
挑擔子賣米糕
然而
政局
再次動盪
河山變色
人心惶惶
兄弟各自
另求生路
而媽媽
唯有
倚門倚閭
無時獲釋

1975-1990
那是
憂心的15年
牽掛的15年
盼聚的15年
媽媽
已白髮蒼蒼

九十年代
是媽媽人生的
轉捩點
首次乘飛機
遠離故土
飛越太平洋
來到美利堅
與
隔著千山萬水的孩子們
一一團聚

媽媽
入鄉難隨俗
但
兒孫繞膝
言談中流露出
莫問今夕是何年
的歡欣
媽媽

應該
別無牽掛
樂享晚年

然而
二哥失蹤

六哥遇難
三哥西去

風燭殘年

的媽媽
倍受打擊
繼而

坐著輪椅
失憶加重

對孩子的牽掛

對夕陽的無奈
記憶
越來越模糊

人生

越來越茫然

不知何時
媽媽的談吐
不再靈光
但
始終不忘那句話：
“孩子，吃過飯了嗎？”

可是

2013年1月後

這句

愛的呼聲

我們

再也聽不到了！

              2014-5-11寫於母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