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之歌(組詩)

愛上一朵荷花

她是白色的

像一隻白蝴蝶,棲息在荷葉上

她想飛,飛不出半畝荷塘

我們彼此相視

她抿嘴,似語不語

我聽到蟲鳴撕咬一瓣瓣陽光

我聽到自己被荷葉一枚枚托舉

她的名字無數次開過

每開一次,圓荷瀉露一次,季節變換一次

這似曾相識的芳名,我想喊,卻心跳加速

我走時,發現她有些臉紅

 

曾經,我們歷經滄桑,刪盡了春色

現在只剩下一朵夏

把火焰藏在水底,削除狂熱

在泥淖裡修煉,把冰清玉潔的情絲

植入荒蕪,等待羽化成蝶

羽化成仙,羽化成一曲詞牌

西瓜藤蔓

它瘋狂、潦草,占地為王

它裹挾的雷霆越長越大

麥芒

母親曾經用它作針

將田野納成一隻隻金黃的鞋底

這樣,我們無論走到哪裡

都感覺到踏實

現在,我常常用照片上的麥芒

收割故鄉

 

我常常在半夜聽到布穀鳥的叫聲

它是過慣了夜生活的明星

被請來作村莊的代言人

田野和星空,反復插播著它的

同一句廣告詞

失足事件

一枚草葉是豎起來的跑道

一隻蜻蜓在練習滑翔

我擔心,這蜻蜓會不會失足呢?

高考前夕,一名高三學生

從學校樓上墜亡,據說就是因為失足

而她在空中的一瞬間,想必打開了

一生中唯一的一對翅膀,她把夢想和愛戀

永恆地留在了那脆弱的一抺綠色裡

一隻蜻蜓的失足事件,足以讓大地傾斜

一曲荷

由水點亮的一盞燈

由水聲完成的一曲音樂

水與火在一朵花裡完成交融

 

一朵花裡還剩下什麼

中午,我走在街道上,無意中

發現一隻蜜蜂,從一朵廣玉蘭花裡

振翅而出,那打開的花瓣空空如也

我在想,這朵花裡到底還剩下什麼呢?

也許只剩下巨大而孤獨的空,就像一隻空酒杯

或者像空巢、空房子、空城計之類

我更傾向於它是母體遺留下的一座寺廟

被時間一點一點抽去肉身

 

       2014-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