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小院雜詩(10首)

 

絲 瓜

 

它毫無顧忌地

爬上二米高的圍牆

它的觸鬚在風中搖幌

它的上面是無垠的虛空

奇怪的是,它並不害怕

它黃色的喇叭

一次次地發起衝鋒

只是沒人注意

它腰裡藏著長長的

錦囊

                       2016.7.26

 

辣 椒

 

在小小的一方泥土裡

它委屈得

吐不出半點方言

臉憋得通紅

 

她們都四五十年夫妻了

現在,她常常扶著

患了帕金森綜合症的丈夫

在小菜園裡指指點點

有時,她的臉

竟像辣椒一樣的紅

                 2016.7.27

 

茄 子

 

她穿著

紫色的旗袍

一直穿著

有點古典的味道

和我生活了十多年的

那個女人

也穿過

她們的氣質不好比

她們都擁有無邊的財富

一個是腳下富足的泥土

一個是頭上無垠的星空

                    2016.7.27

 

番 茄

 

我不敢說

是她在這個小院子裡

種下的好,還是母親在

老家田裡種得好

 

有一天

她送我幾顆

我第一下就聞出了

母親的味道

                  2016.7.27

 

聖女果

 

她們被種植在數個

花盆裡

她們被當作是花

又是果

關鍵的是,她們還是

聖女

作為女人

那奉獻出的

閃爍著光芒的果子

像是從歲月的泥土和沙礫裡

提煉的佛珠

 

他未必信佛

他是當年下鄉知青

他還寫詩

他患有帕金森綜合症

他喜歡顫巍巍地

聖女面前

念念有聲

               2016.7.27

 

葡 萄

 

房東給它拉了一張網

它的藤蔓顯得有些蕭索

還沒到時候,部分葉子就提前枯黃了

我從二樓走廊上往下看

竟然尋不到懸掛的

一粒葡萄

在我不注意的時候

它們竟悄悄地

落在了陽光的嘴唇裡

忘記了疼

                2016.7.27

 

小菜園

 

它在院子裡的東邊

辣椒、茄子、番茄……

像一群小學生,穿著綠色的校服

擠在陽光的教室裡上課

它們大部分都站著

只有南瓜藤慵懶地躺在地上

或者爬到鄰家牆壁上

蟬,是最德高望重的老師

從早講到晚,從不知疲倦

而且不知索取,只飲露水為生

偶爾,鳥雀也客串為講師

只不過,它們偏好批改那些

甜言蜜語的作業

比如說熟透了的番茄

 

在泥土構築的生命裡

一切是這麼率真隨性自由

                      2016.7.27

 

小 蔥

 

在廢棄的一塊水泥凹槽裡

擠滿了蔥苗

我看到,泥土裡夾雜著沙礫

毫無疑問,它們的生命力像野草

我把它們看成是夏蟲的管弦

當夜晚來臨的時候

我一邊聽著這浩蕩的樂章

一邊舉起啤酒

獨自喝下這塵世,香氣

撲鼻的

星辰

                   2016.7.28

 

茉莉花

 

顯然,它沒有被修剪過

它個性張揚

那旁逸斜出的美

差一點脹破瓦盆

白色的花瓣隨性自由

像一首經典老歌裡的

幾處音符

被小南風反複翻唱

有時它潔白的頌詞

掉落在了地上

她就拿起掃帚

悄悄地掃走它旁邊的樹葉

生怕玷污了它

               2016.7.28

 

石 榴

 

尚未到

開口說話的時候

心裡的話越積越多

臉開始憋得發紅

——都這麼多年夫妻了

還在乎一時?

 

               2016.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