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的命運

 

女同事買來了捕鼠籠

第二天在辦公室就捕到一隻老鼠

它骨碌碌的眼睛不斷地轉動

看起來很可憐

女同事們感覺到驚喜和激動

但不知怎麼處理它好

隔壁辦公室的老章主動請纓

將捕鼠籠拿到開水爐下

將其活活燙死

我們雖然有些不忍

但也想不出老鼠有更好的歸宿

過了幾天,又捕到了一隻

老章如法炮製

我想,老鼠死生計

也可以說死得其所

有那麼一瞬,我出奇地想

如果有一天老鼠統治了世界

它們會不會把人也關到籠子裡

不過,我猜不會

它們有更絕的辦法

它們會把人關在籠子外

 

                         2018.8.2

 

4號坑

 

陪她們參觀了

兵馬俑1號坑、2號坑、3號坑

晚飯時,我取下眼鏡

老婆指著我右耳廓上鬢髮處,驚叫

這地方怎麼有一個坑

我嚇了一跳:什麼坑?

女兒說,4號坑

 

                        2018.8.7

 

●觀壺口瀑布

 

黃河水從遠方奔來

在大峽谷一不小心

不知是從山西摔到陝西

還是從陝西摔到了山西?

我就這麼看著

想想黃河太偉大了

摔跤也會摔得驚天動地

摔得從容不迫

摔成中國第二大瀑布

她有一種疑是銀河落九天的神情

一張被黃沙反砥礪的臉

她在這裡自願粉身碎骨

我有些心疼地

試圖摸摸她溝壑縱橫的臉

突然一場暴雨來襲

我離開時,仍然感受到了

一種歡樂的咆哮

 

                        2018.8.9

 

●登大雁塔

 

天色漸晚

不一會兒功夫

我們就爬到了塔頂

夕陽仍然輝煌

就像塔中珍藏的舍利子

從上往下看

大慈恩寺內草木蔥蘢

像被風吹拂的貝葉經書

萬千蟲鳴在暗處輕輕吟誦

遠方城市輪廓壯美

幾隻倦鳥從城中竄出,倏忽不見

離開時,她給我拍了張照片

大雁塔像極了一頂帽子

扣在了頭上

 

                         2018.8.9

 

●兵馬俑

 

他們活過來了

活在了萬眾矚目的期待裡

不像他們的死,死得寂寂無聲

 

他們身披鎧甲

刀槍劍戟聲已聽不見

但仍然聽見黃土層裡奔湧的血流聲

他們有的頭顱已斷

但胸腔裡不時冒出歷史的呐喊聲

他們大部分被修補過

身上的裂痕分明是一個朝代的疤痕

有靈魂的碎裂聲

 

有的乾脆匍匐在土坑裡

像英雄般的接受閃光燈的洗禮

曾經他們是忠誠的奴僕

現在他們是自己的主人

他們不再效忠於某一個人

他們忠於在此參觀的每一個遊客

只是他們太懼怕

這人間的盛極繁華和巨大喧囂

 

                         2018.8.11

 

●大唐三藏聖教序碑

 

出大雁塔時

發現一樓外側有一道鐵門

鎖了《大唐三藏聖教序碑》

心裡一喜

只是距離有點遠

碑文看得不清晰

不知道哪道筆鋒裡藏了

唐三藏的白龍馬

哪道筆順是

豬八戒的倒打釘耙

……只是

孫行者的千鈞金箍棒

也無法突破這千年冰冷的石壁

 

此時,夕陽的餘暉

正穿過鐵鎖,將碑文寂寞的

重新熨燙了一遍

 

                       2018.8.11

 

●打鐵

 

打鐵的人將時間燙紅

把自己放在鐵砧上

反反覆覆敲打

 

你可以被打造成一件兵器

沾上大漠孤煙落日的血

成為古戰場的英雄

 

但我更傾向你被打成一把農具

比如鋤頭

一輩子在家鄉的田野裡

翻寫泥土裡的詩句

 

                         2018.8.15

 

●在秋天裡打鐵

 

父子倆在打鐵

兒子掄大錘不停地錘擊

父親拿小錘

有節奏的,在鐵砧上

反反覆覆

錘煉一種火熱的

鋒利的美

這流暢的

叮叮噹當的音樂聲

讓秋天神清氣爽

他們為秋天打造一根

鐵的肋骨

 

                            2018.8.15

 

●酒瓶蘭

 

一瓶、二瓶、三瓶……

我下班時,不停地盯著它們數

到底飲下哪一瓶秋天?

 

只是,秋天的酒精

更烈

 

                         2018.8.15

 

●石蒜

 

它們一輩子只做一件事

綻放,不停的綻放

它們身上不長一片葉子

修長的莖脈乾淨、純粹

秋風吹拂的時候

它們更顯得一絲不掛

斜坡上的草葉圍住它們

翩翩起舞

當街道上的樹葉

一片片落下的時候

它們就擁有了過夜的篝火

 

                        2018.8.28

 

●一隻蜻蜓

 

它誤飛入城市

在喧鬧的街道找不到歸宿

它想停在車頂,怕太滑

想停在行道樹上,但又太高

最後,它尾隨了一個女孩

它想棲息在她柔軟的

沁香的發梢上

 

                          2018.8.28

 

●狗尾巴草

 

我到八一二隊住宅區看望父親

它們從路旁的草叢裡竄出來

歡樂地搖著尾巴

我向它們招招手,它們越搖越歡

它們從農村跑到城市

已經找不到自己的主人

我走時,扔給它們一把枯葉

這是它們喜歡的

秋天的碎骨頭

 

                          2018.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