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四

    當我冒著微風細雨而來，祢以一縷清音喚我。銀閣寺，沒有如月色晶瑩的銀光（整棟建築物看不見半點銀箔，令我詫異，為何取名為「銀閣寺」），沒有禪音，沒有梵唱；只看見飛檐背後，園林深邃，林木巍然，在細雨微風中無聲地搖曳。

    我走過櫻花樹下，走過銀沙灘，走過向月台，走過園林中的靈龜神蛇天龍鰲魚的雕塑石像，然後在石橋下趺坐下來喝了幾口抺茶，看著落花隨流水潺潺而去，品味著一種苦澀的寂寞。

    石橋的兩邊種植了青蔥的古柏和墨綠的蘭草，池畔的山石爬滿了綠茵的苔蘚。銀閣寺——沒有佛門那種森嚴和肅穆，沒有木魚鐘磬與梵音低唱。只看到清風徐徐，吹動粼粼的水波；只聽見樹影婆娑，俄而輕逸，俄而流暢，有一種寧謐雅寂的感覺。人坐久了，想飛也想飄，想隨清風樹影起舞，擺脫世間一切煩惱。

    透過雕花的窗櫺，凝望錦鏡池倒影中的銀閣寺。我詢問一位僧侶：為何銀閣寺，看不見半點銀光；不像金閣寺那樣，金光奪目，富麗堂皇？僧侶回答：在佛門建築裡金閣寺是太陽，銀閣寺是月亮。所以金閣寺是使用黃金打造，當陽光照耀下，掀起萬道金色光芒，一片佛光普照的意象。而銀閣寺是代表月亮，則以樸實無華才顯得深邃幽美，顯得禪意繽紛。不要小覷那片平平無奇的銀沙灘與向月台，當星光月光照射在銀沙上，就會產生出一片銀光，折射到銀閣寺上，整棟樓閣融入在如雪的銀光裡——這是禪道一種境界——心靈滌盡一切塵垢，便是銀光之映象。

    我聽取了這番話，心中有種模糊的印象，彷彿舉手便可以觸摸到，似乎又離我很遙遠。像一張曝光過度的照片，留下隱約的輪廓。禪誦：真源了無取，妄跡世所逐；淡然離言說，悟悅心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