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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半個女兒
讀了丘凌文友的《二十三號女生》，多有感觸，此刻，我對我將離巢遠走高飛的女兒，也有幾句父母親心裡話要說，俾她邁向另一個驛站的一種另類親情與祝賀。
我的女兒叫王潔琳，這個名字是我跟她的母親在胚胎十月的一個月圓潔白的晚上，漫步在長堤海濱時商取的，是男叫權琳，是女叫潔琳。為何叫「琳」？因為我姓王，她母親姓林，她是我倆的私下產品，從兩個姓氏中結合起來，因此王 + 林 = 琳 。《潔琳》這名字便是她此生之字號，硬加在她身上之名諱，管她喜不喜歡。
娘胎先哄動，預知此一生
她來到這世界，不是我倆精心籌劃，而是我倆最困苦落魄的時期，我倆剛從越南以船民身份移居美國加州長堤市。人生地不熟，在新環境下，一切得從頭開始，而她此時欣然敲開我家之門，寄托到這世界來。未出生前，她已名聲大噪，哄動社區一時。大約在胚中七個月個大時，還在母親胎中，安養生息，她已不守胎道。有一次，時逢週末，她母親鼓著大肚皮，馱孕著她到超市購買她想食之食物，在排隊付帳時，突然她逆性大發，大鬧母宮，弄得她母親頓時頭暈眼花，天旋地轉，昏迷過去，不省人事。週末，候隊人多，見孕婦於隊中突然昏倒，眾人嘩然四散，不知所措。超市警鈴大作，工作人員，撥九一一救助，緊急救護車，四面馳騁，急呼啤呶之聲，前來救援。醫生、防火隊、警員齊到，把超市封鎖，團團圍住，約半小時之久。圍觀者甚眾，其中還有鄰居近舍，認識這對剛來這裡定居，亞洲人面孔的黑婦白人，同住在一個柏文的菲籍女仕，都為這昏倒孕婦提心吊膽，趕來敲門報急。救護人員，手忙腳亂，查因問故，把不省人事的婦人抬上救護車，送院治療。幸好到醫院時，她母親己慢慢甦醒，告訴醫護人員姓名地址，腹中情況，孕育時間，經過詳細檢查，證實胎兒在腹中搞鬼作弄，累及母身，以致短暫休克，查無大礙，產期未到，送家休養。還好，吉人自有天相，有驚無險，通知擔保人接回家休養，虛驚一場，孕婦胎兒平安無恙。我很慚愧而且自責，為父的我當時不在場，在何方？我在進行來美之後最喜歡的戶外活動，與朋友在長堤外海，深水垂釣也。手拿幾條魚，回家見到憔悴的妻子述說在超市昏迷前因後果，心裡深感內咎，我凝視胎中嬰兒，實感欣然，她未出生已給我倆一個下馬威，給我倆一個無言的抗議，意味著我們需多關心她，多寵愛她也。由於這事故，往後日子，沒別重要事情，我則多留在妻身旁。平時沒有連絡的鄰居，事後都經常來家寒暄問暖。問這胎兒是男是女？何時面世等等，敦睦和鄰，中西文化交融，由此而始。出生後還收到好幾份禮物呢！因此這女兒未出世已轟動長堤社區也。
犬女胎中滿，機車奔產房
胚胎十月，是男是女，好早降生。我女兒生於壬戌年，戌年屬犬，因此有「犬女」之稱，十月兒胎將滿，我們等待著，我們心裡有數，因沒有汽車，無法掌握，只知道在胚中女兒將在這兩周誕生。緊張著，盼望著，無奈著。平時作息，又不能鬆懈，只好兼顧。一個常日中午，我正在學校草坪用午餐，教師匆忙走過來找我，說我家裡來電有急事，我必須馬上回去。一聽，心裡已知何事，趕緊駕著二輪機動車飛奔回家，途中想著，叫朋友來幫，誰能？誰有空？叫救護車？無錢支付？坐巴士？需時一小時，如何是好？到家，見妻已早備齊住院用品，坐在家門口，翹首待我回來。見狀，知事緊急，人命攸關，二話不說，右手扶妻，左手執包袱，向機動車前走，只好「馬急行田」了，扶妻跨在機車後座鞍，兩手緊攬我脖，我即用二輪機動車載著正在咬牙切齒、痛苦萬分、上氣不接下氣、疼得發抖、肚大卜卜子的妻子，前面還抱著一包用品，猛加油門，奔向醫院。途中，很多汽車，捷飛而過，不屑一顧，然而，我發覺車后卻有一中年美國白人，駕車隨後，同方平行，打著緊急信號燈，按響車笛，手指車箱，是示意他樂意幫忙。我抬頭一看，醫院大樓可見，只隔十來條街轉角便是，我問妻如何是好？她說還能撐住，只要快一點則行，我轉頭苦笑，舉手示謝，他則放慢車速，緊隨我後，打起緊急燈號，一直護後，隨車送我二輪機車直入醫院急診室，由護士推進醫院為止。置好機車，本想走過去聲謝他路上相助之大德，而他已遠去，腦海中，只留下他的車牌后三個字366。這三個數字對我來說是多麼有意義，這世間上真的還有好心腸之人，他的善舉，我永銘心底。
落地哭三聲，逛闖人世間
進了急診室，護士們一陣慌亂，好像大難臨頭，而我心則稍安慰，盡了做丈夫責任，安全送妻到產房，在走廊內東張西望，走來走去，一個年齡較長的護士小姐，見我就大罵：蠢材！這麼緊急的事，為可不叫救護車送來呀？草管人命，不要在這裡走來走去，到候客室去等待，有事通知你！她這一吼，罵醒了我，低著頭，只好乖乖到指定地方去，從販賣機取出汽水，還沒開罐，牆邊播音器已發出聲音：恭喜王先生，你有一位美麗的女兒，母女平安，半小後可在103房見面。哎呀！我這二女真行！輕而易舉就破胎而出，從容面世，一刻多都不願踡在母胎裡！我心裡湧起陣無限之喜悅。
父女初見面，眉愁好睡眠
「胖嘟嘟，眼瞇瞇」，這是我父女初見面的印象。妻躺在推架上，小女置旁，護士從產室由橫廊推進103房，妻與女皆閉著眼睛，甜睡夢中。初看之下，此小嬰很有自信來到這個世界，一點慌張無曾露現，安恬躺在母旁，兩掌緊握，兩眼睩睩偷瞪這四週環境。不理這世界有多麼紛紜，從容面對。女兒像我，我心裡亦喜亦悲。一位女孩，長相似我，額尖眉斜，粗心大意，性格像我，傲慢自信，目中無人。男人還勉強，如是女的，這將是老天爺給她一種人間嚴酷考驗，此生奠定碌碌如恒。宜知，一個女性，相貌不張，五觀不揚，多少將會受人們冷落，處世艱苦是不言而知。從窗玻璃內看，妻子躺著休息，得意地向我揮揮手，臉呈滿足感，欣慰成功完成偉大任務，指指手腕，示意快回去接長子從托兒所回來。手一招，我回頭便走，從托兒所中帶長子回到醫院看其母親，見其母正在抱頭蓋被大睡，身穿白服，體蓋白被，口張目閉，正在安睡，長子見狀大哭：媽病死了？嗚嗚嗚、、、聲浪嘲醒了其母，其母醒來，起抱於懷，讓座床間，體現母愛，長子反哭為笑，依偎母旁，親情備至，母子情濃。
牆角放聲哭，冷暖面人間
果然，第二女兒到來，我倆添忙不少，異地佈新家，亂成一大團。雖然，生活如煎，度日艱辛，我們依然感到有甜美家園。忙忙碌碌，餵奶水，換尿布，搖搖床，日夜不停。還好，天天過去，她慢慢成長，婷婷玉立，牙牙學語，跌跌走路，健康中成人長大。使我最難忘的是，一年後，當我去接第三個兒子回來時，我倆正忙於照料新的家庭成員時，她卻躲在牆角放聲嚎哭。我很少聽到她這嚎淘之哭聲，也許是她意識到，自己要面對這世間冷暖之哭，憎恨父母貪新忘舊之哭，失去愛護之哭！她也從此哭出壯志，哭出毅力，哭出膽量來。連接下來四個弟弟陸續八年之中與她聚會，她欣然接受，共同成長，相輔相誠，成了今生手足之情。并肩共趟這世間。唉！世人云：子女是債主，有的是來還債，有的是來討債，無債不來，無緣不聚。無論是來還或是來討，我倆都樂意承受，充當債權人，任由還討，隨安世緣！
無嬌柔謙讓，有性直氣剛
我一家八口，二女六男，因男多女少，陰衰陽盛，不知是否剛陽之氣過盛之故？家中少有嬌柔之聲。平日，家更像童子軍訓練營，一聲號令，六口皆應，通常一碗飯，三個孩子一起餵，三口六手搶著吃，六頭十二臂搶著要，天天嘈鬧之戲不曾間斷，夜夜哭啼之聲此起彼落，個個有：「手快有，手慢沒」之懼。通常同臺食飯，手掙亂橫，常有筷箸與匙羹亂飛，碗碟菜餚齊落之景。在這樣環境下生長的她，造成了缺乏謙讓之美德，養成了秉性堅剛，人有我有，你能我能，做事幹活，絕不輸給男孩的決對生存權利。女孩子的嬌柔高雅，溫恭淑慎之美，在她心中一筆勾銷。女孩之柔雅氣質，沒有一滴染落在她身上，她是我家的半個女兒之男，半個男兒之女。因此，有人問我有幾小孩，我的答案總是：五個半孩子，半個女兒來作答。（一笑）
孩子多，父母有疏於照料，每餐飯桌的食物，都像秋風掃落葉，暴雨沖渠道之現象，桌上可食之物，盆中所盛之饈，瞬間一掃而空，做父母只好撿些剩汁餘飯，我倆時而環檯四顧，宛爾一笑，捫心自喜，知道我們有了一群健康的孩子。二女潔琳，身雖女輩，行動舉止則像個男孩，敢為果斷，從不執輸，食的，用的，玩的，統統先下手為強，搶到為止，絕不「禮讓」也。她有天生貧血症，四五歲時，數次無故昏倒，三次較嚴重，左唇右額三處縫了數針，長堤市立醫院急診室護理都認識她，每打防疫針時，不曾哭叫，滴淚不流，護士嘖嘖稱奇，讚她堅強勇敢，長堤市兒童醫院貧血管理處榜上有名，幸好，長大後漸漸恢復正常。
人言真無奈，天下父母心
自已兒女，父母的疼愛關備之心是一樣的。潔琳是我獨生女，猶如我掌上明珠。可是我最怕的是帶她出街，知道何故？每當我介紹我這女兒給親朋好友時，個個都愕然：「哎呀！女兒真像爸爸，假若有點像她媽咪多好！像他弟弟也不錯呀！」噢！這是什麼話！是人講的嗎？你不出聲，我不會說你是啞吧！他們的話，反射些什麼？這不但傷害了我，還傷害了我這寶貝女兒。橫觀直看，我的女兒，還是有個人樣吧！照照鏡子，掏心自問，我的長相還可以見人吧！為何拉扯到我女兒身上，要講回去私下講，評頭論足什麼！氣死人，想請你這餐茶也得免了，沒事不要來我家，真的不想見到您，沒智識，以貌取人，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三歲定八十，品性自天生
其實，我二女潔琳，有我百分八十之基因，矮而胖，齒齊而眼圓，膚細潔而白，確實，細看起來也很標緻的。可惜只是懶於打扮，疏於修飾，有一股男孩作風而已，假若她能搽些胭脂水粉，言行舉止稍為檢點，倒顯端莊可人，她耳眼口鼻，五觀端正，各置其位，該有的她都有。口齒利索，思路敏捷，誠實乖巧，學識智商均具備，溫恭淑慎待參修而已，平日生活舉止多加留神，都可成為一等「女流之輩」。只可惜她總是每每出外，見官進府，上茶樓，入酒肆，參加婚宴聚會，總是Ｔ衫一件，短褲一條，拖鞋一雙。逛百貨公司，進戲院餐館，都是同樣裝束。要知曉，就這樣裝朿，走遍南加各地，行透山川原野是不適宜的。如斯之道，世態炎涼，往往先敬羅衣，後敬君子之勢利眼光，這樣的穿著，如斯打扮，會使人看不起的。說實話，我倆真擔心她如何能交到異性朋友？其母有見於此，偷偷帶她去參覽化裝品公司，看流行服式款樣，觀賞彩妝保養術，訪儀態整容學者，指點為女子之道理，然而，她卻無動於衷，她感到被俗氣所困，興趣乏乏，為母者也無能為力啊！
手足情誼重，學業偏中庸
在學業方面，不需我倆操心，小學到大專，從不參加什麼補習班，平時，也不見她好好溫習功課，不過科科及格，不是名列前茅的高材生，而能每場大考都輕易過關斬將。在選擇主科方面，從不與父母商量，自作主張。在中學起就半工半讀，車子，衣服、零用錢、學雜費皆能自理，書房整理得井井有條。四年大學主修營養學科，畢業後，轉讀二年護理。結業後，考取加州執照，一次通關，就業於南加醫院護理部。是我家第一位能大學畢業的成員，兄弟等都以她馬首是瞻，更因她性耿而秉直，大方而樂於助人，敢愛敢恨，敢作敢為，她身邊有數位很相好姐妹，伴她而行，各攻其業，各投所好，有空必聚在一起，常在我家哎唷整日。對小弟們有求必應，沒錢用總向她伸借，弟姐商量休閑娛樂購買大計，必定由她才能拍板定案，置父母於門外。每每到家，不見其人，先聞其聲。高呼低嚷，弟兄聞知，開門等候，觀顏察色，細言問好，為何？他們要到何處食東西，都想她來埋單結帳之故，有求於她也。多年來很少有姐弟爭吵，鬩牆之事，是為父母者一大安慰也。因為他們姐妹，應知各取所需，各適其事，各知天命，我常以：人不可貌相，天生我才必有用！以教之。
兒女情深重，父母義經長
我這半個男孩性格的女兒，終於找到人生另一條路，于今年初冬之序，點起爐火，拉開天窗，與她認識交往多年男友完婚。貌不揚，情意長，愛妳所愛，學你所學，念你所及念，盼你所應盼，情有所鍾，份有歸屬，這是我對他兩人的期待。我倆老則可放下一塊壓在心裡很久的大石頭，女兒真長大了！女兒要離家了！女兒要出嫁了！
幾年來，綜觀二女潔琳的作為，奉事，處世，待人，接物，都比我想像中好，當今即將遠離巢穴，遠走高飛，去築造美好將來。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室，等待這一天的來臨，用了整整廿七年六十餘天來經營，此時才能實現。這也是她人生另一個驛站的開始，女兒！放心去開創吧！父母永遠關愛妳，不論這條路走得如何坎坷與平淡，我們願與妳同行，跟妳一起分享，記得家是您永遠安全避風港，當您的航程遇到狂風暴雨時，隨時歡迎回到港岸來，休養生憩，修儲勵志，再向前衝。妳還年青，事事留心，深信您做得比現在更好，儲精蓄銳，勇往直前，心中常繫感恩戴德之心。以你在成長中學得之技，保護好自已，照顧好愛你之人，謹慎面對這唯利是圖，你欺我詐的花花世界，要牢記，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不怕艱，不畏難，不氣餒，大膽去挑戰未來的世界，體驗生存活力，榮跨驛站，豐富妳的人生旅程，追隨美夢，深深祝福妳！
贈 愛女潔琳
琳琳愛女健生成，肆業興家創錦程。 邁向將來宣結伴，先從今日證鴛盟。 名揚天下憑才幹，譽立人間賴德行。 護理生涯殷謹慎，貴當盡責善經營。
王倫德2009.8.30寫于柔市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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